罗蔓还纳闷着老村长有这么大能量把村民训斥的跟孙子似的,陈阿婆悄悄道:“这是你罗家族叔。”
“他不是村长?”
陈阿婆嗔她一眼,“村长在他旁边,那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啊?你个狭促鬼。”
真是冤枉,她还真以为村长是那老爷爷来着,她就说那天依稀记得村长口才了得,愣是从陆盛手里薅下来不少粮食,也有好好约束两帮人不得发生冲突,没想到啊村长大人的脸实在是太没有辨识度了,怪不得原身记不住,她也一样啊,有点脸盲了。
她连忙笑道:“我开玩笑呢。”
“你瞧吧,你们族叔罗文石以前可是个厉害人物,村里的年轻人哪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就是你爷爷你大伯你爹都受过他的帮助,当初朝廷要男子服役,你大伯装瘸愣是把你爹给推出去了,若不是这个族叔,你爹只怕就真的凶多吉少,是他写信给军营里的朋友让他多多少少照顾着你爹...这事还是你爹回村大张旗鼓告诉村里人,咱们才知道的事。你爹也是个好的,知恩图报,孝顺善良,只可惜走的太早了,若是能看着你们长大不知道日后该有多幸福。你也别怪你在村子里受了这么多苦他没给做主,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村里有什么事都是村长在管,你大伯娘也是个不好相与,没有几个愿意跟她打交道,你们姐弟的状况也都是她一张嘴在外面说...这次估计是闹大了,惊动了他。”
罗蔓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一番缘由在。难怪罗大和罗二的关系这么僵硬,多年不来往,恐怕是罗二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几个孩子托付长兄,实在是无人可托付,无奈之举啊。
她看向训斥罗大的老人,老人板着一张脸,一只手搭在村长的胳膊上,一只手指着罗大几人,手上青筋血管凸起,不带脏字把人骂的抬不起头。
族老愤愤道:“罗大啊罗大,年轻的时候你就拎不清,是个眼拙心蠢的货,我总想着你自己当了父亲当了祖父能出息些,谁知道还不如以前,这可是罗二的儿女!你忘了他为了你小小年纪就去服役,战场上刀剑无眼,落下一身的病痛,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硬生生让他十几年有家不能回,如今他撒手人寰,你对自家亲侄女,亲侄儿这么刻薄寡恩,你就一点都不愧疚?你不怕遭天谴吗?当初哪怕你摔断了双腿,也应该把你送去服役!”
“族叔…”罗大面如土色,这话可谓是板上钉钉,将他的人品性格都打上烙印,以后谁还会正眼看他,只怕一想到他就认为他是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人,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和安村?
罗康额头滴下冷汗,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个老东西实在太狠了,他爹好不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能落什么好。
罗大急忙解释:“这是误会…我不知道这事,都是我糊涂…族叔你别生气,都是家里的婆娘没有照顾好几个孩子,让他们受委屈了,我这就教训她们,让她们给蔓丫头道歉!”
罗蔓冷眼旁观,她这位好大伯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为了家庭和谐,想着他们受委屈就委屈了,总好过每日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孩子嘛,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不就行了?饿不死就是对得起弟弟了。
人的愧疚都是有限的,尤其是随着岁月封尘,那些往事也成了模糊的暗影。
若他真是什么好人,当初也不会让原身的爹以十一二岁的年纪替兄从军,他是备受老罗氏宠爱长大,性格软弱,羞于提起、承认自己性格上的卑劣。
陈阿婆脸色发黑,她病了许多年,脑子时常糊涂,那段往事她也是后来才想起来,越想越觉得罗大一家子可恨。
罗大和罗二一母同胞,罗大长了罗二十几岁,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是老罗氏不一样,对于这个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小儿子没什么好感,对他不冷不热,常常忽略。
罗二小时候就被长他十几岁的哥哥使唤的团团转,当小学徒挣的银子给哥哥娶媳妇,好不容易媳妇娶回来了,人家倒是亲亲爱爱的一家人,他成人人人厌烦的穷小子。
那一年朝廷征兵,一家一户可出一个成年男丁去军营。罗大被宠惯了,如今又娇妻在怀哪里肯干,他不想从军服役就每日唉声叹气,看的老罗氏心疼不已。那时的罗吴氏仗着怀了身孕,就让丈夫假摔断腿躲避服役,老罗氏明明知道大儿子和儿媳妇儿的把戏,面对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又一次保持沉默,让仅有十一岁的罗二替兄从军。
可怜的罗二哭的凄惨,也是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这个家冷漠的可怕,所谓的父母从来就不是他的父母,他们是大哥一个人的,他们的爱也从来不肯给他一分。
既然他们从来没有拿他放过亲人,那他罗二就再也不要了。
从那之后罗二有十来年没有消息,老罗氏死了也没有回来过,更没有只言片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等他再次回来就是带着怀孕的妻子登门,好不容易鼓起来重修于好的勇气,被一脸嫉恨的大嫂再次打破。
也许是坏事做多了得了报应,罗吴氏子嗣不丰,中年才又得一个女儿罗安,面对死去的小叔子突然登门,还带着一个大肚子貌美如花的女人,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
而这个女人无论是从相貌,年龄还是子嗣,方方面面都碾压她,罗吴氏又恼又怒,见他们穿戴华丽名贵,心里的小九九又冒出来。
她从没想过和他们重修于好,这样美貌幸福的一家子时时在她面前晃悠,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尽管罗大不同意,她还是一意孤行找他们要婆婆老罗氏死后的丧葬费,身为人子离家十几年从未对母亲尽孝愧为人子,罗二不敢置信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大哥大嫂还是那个样子,他再也不会强求了。
罗二留下银子,带着妻子离开。除了清明前后回来给父母上香扫坟,很少回来。
罗蔓觉得这个也情有可原,毕竟别人当了十几年的母子,原身的爹才当了多少年,比感情自然不如,而人心本来就难测,爱恨更是难以预料,可能原身和她老爹一样,都是不得母亲关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