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庄的后门与老王头家也挨着,所以李阿秀回来的路上刚好看到,这男人一言不发,只是使劲敲门,李阿秀还好心地告诉他,“老王头可能是又喝多了,睡着了,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不妨晚一些的时候过来,他毕竟半夜是要去倒泔水的。”
这男人盯着李阿秀看着,那眼神并不友好,所以李阿秀也没敢多说话,直接回了绣庄。之所以记忆这么深刻,是她只要一想起那日的情形,就觉得瘆得慌,没见过那样的眼神,不像是个正常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男人进了老王头的家,住了十多日。老王头依然是每晚去倒泔水和粪水,白日里喝酒。这男人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老王头,偶尔也与他喝上几杯。
这男人在的时候,老王头就死死盯着他,但也不说话。外人看到这个情形,也搞不清楚状况。想好奇问一句,老王头也不搭理他们。平日里老王头就不爱和别人说话,大家也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这人也不见了。“大约是走了吧?”荷姐也终于想起了这个事情,“后来我绣庄不是出了命案么?也就没再关注过这个事情。这年月,人来人往,是缘分;人聚人散,不过都是命而已。”
“后来呢?”这是我接话茬的百搭法宝,屡试不爽。
“后来,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谁还管别人呢?”荷姐又叹了口气,“反正老王头每天夜里还继续收泔水,日子也就这么过着。逢年过节,我把一些吃剩下的东西送给他,其实也都是好酒菜,也让他改善一下生活,别总是喝那些劣质的酒。”
日子就是这么过着,每个人都活着,只是活得方式和感觉不同罢了。
八卦听得差不多了,红糖水喝了三碗,不能再喝了,否则又要去茅厕了,这对于肖小七的名声不太好,我得忍住了。
回南厂的时候,我还特别看了一眼老王头的家,他家的破大门紧紧关着,送泔水的车停在了门口,也是挺臭的。但想想三百六十行,总是要有人做的。
石捕头站在南厂的门口等了有一会儿,说是来送一些最新的口供文书以及验尸报告。我很是客气地冲他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之前命案的证物还有保留么?我也想看看可以么?”
“可以,我回去翻一翻。”石捕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公事公办。
“对了,我想问一句,绣庄这一带的地形图有没有?”
“南厂应该有吧?”石捕头反问了我一句。
“嗯,我只是想要一份最新的,比较详细的那种。我记得京畿府一些局部的地图,想借阅一下。”我当然知道南厂有,但京畿府有最新的地图,以及上面会标注这里曾经是什么?房屋格局的更改,都会有记录。“让二十五和你走一趟吧,也省的你大冷天又跑一趟的。”
“多谢小七大人。”石捕头也没有多说话,转身就走了。
陈一看了我一眼,我这种人精,自然也是知道他的意思。“这人过不去那个坎而已。其实,过些时日就能够想明白,人都死了,名声早都无所谓了。只是她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你会怎么想她,才最重要。”
“石捕头愚笨。”陈一憋出这么一句。
“也并不全是,他重感情,懂得公私分明,这个位置多做几年,或许会就会有变化的。”我忽然又想起了元捕头,也想起了顾宝儿,心里又难过起来。“给顾宝儿传个话吧,都要春天了,回来吧。”
又过了十日,皇上的春耕仪式也热热闹闹地办了,还特别把我那个大院子拨款打算好好修整一番,让张无缺好好打理起来,并且把一些能干的内侍,无论是告老的,还是在职的,只要是他觉得可以的,都可以弄到这里来。皇上将院子赐名为“护春园”,包子铺赐名为“小七包子铺”,这两名字都很接地气。
他还大笔一挥,写了牌匾,搞得张无缺又哭了一鼻子,说是皇上对他的厚爱,此生难报答,以后要生生世世跟随皇上,不离不弃,永不背叛。我站在一边看着,嘴早都撇到后脑勺去了。先不说张无缺这个样子,单说这两个名字实在是没意境,没学识。
怎么也应该是春色苑,进宝楼之类的,听着就那么贵气。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高高兴兴去接了牌匾,谢主隆恩。但是,具体的事情就真的全权交给了张无缺,他干得也相当起劲,就连晚上去倒泔水的时候,他都亲自去。
以至于,他是第一个发现老王头再次躺倒的未化的积雪中,而这一次是全然没了呼吸,是真的死了。
这下好了,京城的流言又多了起来。甚至都是说这一片的风水不好,恶鬼闹事。
我坐在肖不修的书房里吃红枣的时候,正有人南厂的人来讲京城里舆论风向。肖不修一脸黑的听着,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个事情就出个恶鬼,恶鬼也真是挺忙的。”
“其实,还有人在说小七大人……”侍卫有点犹豫。
“没事没事,说说,我爱听。”我立刻就来了兴致。
“有人说,小七大人是恶魔转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命案发生……”
“放肆!”肖不修还生气了,直接拍了桌子,把我的大红枣都震到了地上。“哎,大人啊,别生气别生气,挺有意思的。这大红枣也挺贵的,可好吃了。”
“肖小七,外人这样说你,你不生气么?你破了这么多的案子,抓了这么多凶残之人,却依然说你是恶魔,这是故意抹黑。”
“那又如何呢?您能堵住悠悠众口?”我把大枣捡了起来,“大人,您也是知道的,你的外号还是修罗呢,所以我是恶魔又如何?我们做的事情只要是正确的,何妨他人议论呢?再说了,嘴长在别人身上,难不成我都要把他们毒哑了不成?”
“我可以。”肖不修还真的挺肯定的。“你不要小看南厂的能力,必要的时候,我们是可以做事情的。”
“不需要的,命案发生了,人心乱了。我破了案子,告诉所有人,这世间没有鬼,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有缘由,当做世人警醒。他们能够悟出来道理,就是赚到了。悟不出来的,随口瞎说的,也就是瞎说而已。”我真的很是大度,因为我也常常听一堆八卦,听旁人的议论,那又如何呢?我又不会掉块肉,有了这样的名声,出门还能多几分威严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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