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仪怀疑昨天在买船票时,她就已经被这个人盯上了,她当时有求于人,竟然也在他的算度之中,这就有点可怕了。
如果是特工,那他是为哪国情报机关服务的呢
上海的多元和复杂,在于他不能凭面孔判别一个人的身份,特工这个特殊行当就更不用说了。
不要以为凡是中国面孔,就一定是民国政府或共-产-党的人,有许多中国人也在为各国情报机关工作。
在这个人群中,当时为民国政府工作的人并不多,9事变之后才大量出现,而共-产-党的特工她只是有所耳闻,但从未见过。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盛慕仪自我介绍凯特乔,对面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自我介绍皮特宋,自我介绍完两个人都不禁微笑起来,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彼此报的都是假名。
“化妆师是您第二职业吧”皮特宋以调侃的方式问道。
“差不多吧,联华港厂艺人,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别告诉我是当教员的。”盛慕仪笑道。
“差不多吧,第二职业圣保罗书院,英文教员。”皮特宋模仿盛慕仪的口吻答道。
“您这个差不多能差多少”慕仪继续问道。
“还好啦,也就差九万六千里的样子。”皮特宋的英文还真的很地道。
“嗯,那的确是差不多,至少还不到十万八千里。”盛慕仪托了一下蛤蟆镜,笑道。
她笑起来的时候,哪怕已经化妆了,蛤蟆镜遮住大半个面颊,可是皮特宋还是被迷住了。
瞬间的失神后,皮特宋的警惕性一下子高了起来,并不是针对盛慕仪,而是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走神,毕竟旁边还有一个日本特务呢。
这位皮特宋的确不是专门跟踪盛慕仪而来,昨天晚上盛慕仪求助于他,他毫不犹豫帮助她解围、上船,当时以为她是在逃避某个男人的围追,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婆家人吧。
自民国建立以来,女人大翻身,上海赶在风口浪尖上,新派女性逃婚,或是时髦女子出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现在开始怀疑盛慕仪的身份了,昨天假扮成男人,今天假扮成港星,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什么人
仔细打量盛慕仪后,竟然从她的身上看出了某种抑制不住的优雅,不觉越来越心惊了:真的是她吗
不可能吧,那样的身份怎么会独自出行,为什么女扮男装,还是一副惶惶恐恐逃难的样子
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这种情况不问才是明智的,否则不但问不出什么,反而会让对方产生敌意。
不管这个自称联华港厂艺人的凯特乔何许人也,现在被日本特务盯上了,起码是个好人,说不定还是自己踏破铁鞋没寻到的人。皮特宋如是想,警惕性顿时提高起来。
那个日本特务听着两人用英文交谈,还眉来眼去的,自己一个字眼都听不懂,脑子涨得跟气球似的,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已经从侧面观察了盛慕仪好久,还是不敢确认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虽然他见过慕仪的正面不下百次,但是慕仪现在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人最容易从正面被认出来的部位,就是眼睛和嘴巴,现在盛慕仪的眼睛看不见,嘴巴涂了很重的口红,英文的发音又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口型。
这一系列变化,给他辨认对方带来了不小难度,天又热,这家伙急得满头大汗。
他有心上前找个借口,或者假装粗鲁把慕仪的蛤蟆镜撞掉,只要看上一眼,他就能确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可是盛慕仪对面的护花使者,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时不时地盯他一眼,他也只好打消了此念。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也是同行,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如果贸然上前故意擦碰盛慕仪,那个男人绝对不会闲着。
说不定盛慕仪的蛤蟆镜没掉下来,自己的下巴颏却掉下来了,很有可能是这个结果。
一旦闹出纠纷,船上的警察肯定会检查每个人的身份,他的身份根本禁不住查。
孤身行动,没人掩护,总是有诸多不利。
想了半天,他还是打消了行动的念头。
他端着餐盘坐到了慕仪后面的桌子上,跟条狗似的,嗅着鼻子,仔细端详慕仪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