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个弄堂后,她才知道了贫穷生活是什么样子。童年时期的记忆已经模糊,而且当时太小了,似乎也没感受到什么痛苦,现在她真正看到了。
人在**上的痛苦很容易忘记,但精神上的创伤则会存留一生。
杜鹃的童年记忆并没有留下任何精神创伤,这也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离开万国公寓,住进贫困的弄堂,杜鹃没有感到有太大的落差,甚至有一种因独立生活而产生的不可言说的愉悦。
她的生活依然非常优越,在厂子里是高级人员,吃的也是品味俱佳的免费饭食,还可以给余桂莲母子带回来免费的炸馒头,这可是弄堂里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弄堂里的邻里,逢年过节全家人才会吃一顿白面馒头或者不掺米糠的白米饭,但是炸馒头没人会这样奢侈,毕竟菜油是很贵的。
至于炼乳,那就更是一般人不敢想的了,贫苦人家的孩子大多是用米汤喂大的,奶粉和炼乳是什么滋味恐怕都不知道。
能够为别人做一点事情,给别人带来一点快乐,从而实现自己的价值,这是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杜娟感到自己身上有一种东西在复活。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上班一个月后,杜鹃跟厂方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冲突。
事情也是赶巧,这天她去食堂吃晚饭晚了些,正好赶上女工下班出厂,她看到所有女工都站在厂子的出口处,而且还被迫解开棉衣,让几个毛手毛脚的男人搜身。
搜身也就忍了,可是当一个手背上长着黑毛的男人,居然把手公然伸进一个女工的内衣里,去摸索揉捏那个女工的乳-房、脸上还挂着猥琐的笑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大喊一声:“住手!”
“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老子这是依照厂子里的规则办事。”那个男人不认识杜鹃,一脸不服气道。
他以为杜鹃是一个坐办公室的女人,他们都知道那些女人的来历,所以并不怎么害怕。
“浑蛋,流氓。”杜鹃气得脸色都发青了,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
这个男人根本没料到杜鹃敢打他,被打了一个结结实实,他怒吼道:“你敢打我,臭娘们,你死定了。”
他挥手就要打杜鹃,却听到一个人在不远处声嘶力竭地大喊:“住手!住手!”
这个人愣住了,转过头去,他听得出那是经理的声音。
经理正下班准备出去找地方喝酒,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真是吓坏了,这一巴掌下去,杜鹃肯定伤得不轻,明天一早,总经理还他几个耳光算是他的福分了。
“浑蛋,你想造反啊。”经理过来,二话不说,又是一个耳光打在这人脸上。
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经理为什么打他。
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每天女工下班,每个人都要接受搜身检查,防止她们偷厂子里的棉丝或者棉线回家。
至于摸这些女工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搜身本来就是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