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在小殿见之,等这尚书仆射行过礼,刘协叫他起身,却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开口询问,说道:“朕前日命召董承回许县的令旨,为何到现在没有传出?”
“原来陛下今日召臣,为的是此事。”
刘协点了点头。
“回陛下的话,这件事,臣前天就想进禀陛下,却这两天台中委实太忙,一时竟抽不出时间来,既然陛下今日问起,那臣就今日禀告陛下罢!之所以陛下的那道令旨未有下发,是因陛下此旨,不是经过中书拟的旨意,也没有门下的审议。”
刘协愕然,说道:“不是经过中书?”
“陛下自是知晓,凡有圣意传下,皆需先经中书拟旨,门下审核,最后再由尚书奉行,而陛下之此旨,却既非出自中书所拟,又不曾经过门下之审,故虽到尚书,而臣等无能行也。”
这话听入刘协耳中,刘协哑口无言。
中书拟旨、门下审议、尚书执行,这一套程序,本朝此前虽也不能说没有,但就眼下言之,事实上是荀贞执政朝中以后,由他确切规定下来的,——当时杨彪等人认为这个程序上的规定,有利於限制尚书台,亦即“录尚书事”荀贞本人的权力,故对此俱表赞同,因而在朝中得到了顺利的通过,也就由此,现在朝廷的旨意,一概都必须要经过这位尚书仆射适才所言的“中书拟旨、门下审核”这两道过程,尚书才能执行。
也就是说,单从现在朝廷执行的圣旨从拟定到行施的程序而言,这位尚书仆射说的一点没错。
“你这是在说,无论大小事,朕都应当先令中书拟旨,再过门下审议,最后下到你尚书台,才能得行,是这样么?”
尚书仆射听出了刘协隐含的怒意,但不畏惧,一板一眼地回答说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乡里小民且知,无规矩不成方圆,况乎朝廷,国家大事?陛下,此制不可不遵也。” 刘协坐在龙椅上,瞪着这尚书仆射,看了一会儿,却这尚书仆射说的在理,他终究亦无可奈何,只好说道:“罢了!就先经中书拟旨。”命赵悦立刻去找中书令来见。
同时,刘协没有叫这尚书仆射退下,他打定了主意,等中书令到后,就叫中书令当场拟旨,再把令旨传给门下审议,然后便尚书台把之执行。
等了好长一会儿,中书令来到。
刘协把自己召他来的原因,向他说了一遍,令道:“你现就为朕起草此道旨意。”
中书令面露为难,抬眼看了下宦官们捧来的纸笔,没有动手去写。
刘协甚觉奇怪,问道:“你没有听到朕说的话么?”
中书令说答道:“陛下,拟旨通常该由中书丞拟写,此非臣之务也。”
刘协简直啼笑皆非,他怒极反笑,说道:“非你之务?”
“尚敢请陛下恕罪。”
刘协喝令赵悦道:“去把中书丞召来!”
中书丞姓阴,是荀贞故长吏阴修的从子,他出任此职才不到半年,召他入宫的旨意下去,他来的倒是比中书令要快,未久便至了宫中,入进殿内。
到了殿上,他恭恭敬敬地向刘协伏拜行礼。
刘协这时早没了耐心,不等他行礼完毕,便说道:“朕欲召董承还许,你立即为朕拟此旨意。”
中书丞犹豫了下,却是和那中书令一样,仅是瞟了眼宦官们捧着的笔墨纸砚,而毫无拿笔起草之意。
刘协盯着他,说道:“你为何不写?方才中书令说,拟旨非其所务,怎么?难不成也非你所务?”
“回陛下的话,拟旨确乎是臣之本务,但臣之愚见,陛下此旨,却不宜即拟。”
刘协问道:“你此话何意?”
“臣之愚见,陛下是不是应召车骑来,问一问车骑的意见?”
刘协怒道:“这点小事,朕也要问车骑不成!”
“陛下,这怎么是小事呢?董承不仅仅是朝之大臣,并且其部还有兵马两千余,召其及其其所部还朝,此实为大事也!陛下虽万乘之尊,然臣以为,此等大事,还是当召车骑一问为是。”
王师既出,便一举讨定袁术的大胜,使得刘协於下的心气正盛,尚书令的不肯传旨,中书令的不肯拟旨,已经使他怒火勃勃,此刻又听到中书丞此话,他越发怒气难抑,勃然怒道:“你还知道朕是万圣之尊?朕金口玉言,而所下之旨,你却竟敢不听!你是要抗旨么?”
中书丞仍是慢腾腾的样子,不急不忙,回答刘协,说道:“陛下,臣所进者,忠言也,盼陛下听之。”
刘协震怒,拿起案几上的玉如意,便想摔到殿上,边上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小奴乞请陛下息怒,可千万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说话的自是宦官赵悦。
刘协勉强把玉如意放回案上,怒目而视中书丞,又把目光转到中书令、尚书令的身上,越看这三人,越是恼怒,正要发雷霆之怒,殿外郎官入禀:“启禀陛下,车骑将军求见。”
却宫城内外,现下都是荀贞的人看守,刘协先后召尚书令、中书令、中书丞入宫觐见,闹出的动静不小,莫说尚书、中书早有官吏前去急禀荀贞,便这宫中的郎官等也已有人出宫,向荀贞禀报了,是以荀贞及时赶到。
刘协忍住了怒气,说道:“请车骑入殿。”
很快,一人从殿外进来。
刘协抬眼看去,阳光正从殿外射入,这人好像是从光中走出来的一样,阳光映射在他的背后,显出刺眼的光芒,当真是仪态昂然,龙行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