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到了邺县,没有做片刻的停留,驱马径直来到袁绍的军府。
入得府内,进到堂上,袁绍先闻府吏禀报,已在堂中等候。
两人见礼罢了,分宾宾主坐定。
袁绍说道:“孟德,你忽从太原远程而至,想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曹操路途疲累,然而精神高昂,说道:“本初,正是有一件大事与你商议。”
袁绍摸着胡须,叫从吏端汤水、蜜饯、糕点上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且容我来猜上一猜。”
“你猜,你猜。”曹操原本是想要把来意直接道出的,袁绍要猜,不好坏其雅兴,就说道。
袁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可是张飞燕欲寇并州?”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袁绍又道:“那么应是北胡将犯太原?”
曹操又摇了摇头,说道:“非也。”
袁绍放下茶碗,拈起个蜜饯,瞧向曹操,说道:“两者皆不是……,是了,那么就只能是西河郡的白波黄巾贼之余孽,又聚众起事?”
曹操说道:“不是,本初,是……”
袁绍打断了他,把蜜饯丢回玉盘上,拿丝巾擦了擦手指,笑道:“我料也不会是西河郡的白波黄巾贼又来生事!孟德,你前亲自率军,先后剿定河东与西河两郡的白波黄巾贼,功劳大焉,我早就想要上书朝中,给你请功,但一直被杂事耽搁,到现在,这封上书还没有奏给朝廷。不过,你也毋用着急,这道给你请功的上书,我是一定会递呈朝中的。”
曹操说道:“本初,我今从太原来,正是朝中现下发生了一件大事,想与君商量。”
袁绍没接他的话,而是顺着自己提起的西河郡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好像是刚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似的,他抚须笑道:“孟德,前日我接到了元才的一封来书,元才书中说,你现下仍有兵马留在西河郡,尚未撤走?”
曹操按住性子,说道:“是有这么回事。”
袁绍问道:“白波黄巾贼既已剿定,并又没有再次聚众起事,孟德,那我就有些不解了,汝兵缘何迟迟不还太原?”
曹操神色不变,回答说道:“本初,非我不愿从西河撤军,唯韩暹、胡才、李乐等贼率虽然或为我擒杀,或为我所俘,杨奉也被我击走,但西河郡是白波黄巾的老巢,白波黄巾贼在此地的影响甚大,於今逃窜山谷间的其众之余孽颇多,郡中各县豪强,与之暗通款曲者亦有不少,故为了郡中的安定起见,我未调元让部回太原,现依然屯驻西河,所为者,以慑不轨耳。”
袁绍呵呵笑道:“孟德,元才,我之甥也,我深知其才。他虽然还年轻,然而文才武干,俱全有矣!若只是为安定郡中、震慑不轨着想,孟德,你大可放心地把元让从西河召回,我相信元才,必定是不会使西河生乱的。”
曹操是太原太守,他手下的兵马一直屯驻在西河郡不走,於法理上,确实是说不过去,而且袁绍为何今日一见到他,劈头盖脸地就说西河之事?其用意曹操也很明白,那就是想帮高干,或者说是想为他自己,把西河郡掌控在手,从曹操那里拿过来。
一来,不好当面顶撞袁绍;二来,现在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曹操遂就答道:“元才之才,操亦知晓。也好,就按本初你的意思,待勤王救驾此事办成,我就把西河交给元才,如何?”
袁绍笑容停滞,愣了下,说道:“勤王救驾?”
曹操说道:“本初,我再三想与你说,你总打断我。勤王救驾,就是我这回从太原赶过来见你,想与你商量的大事!”
“这……,孟德,卿何意也?甚么勤王救驾?这是怎么回事?卿为何突然提出勤王救驾?”
曹操便把丁冲来信所言之内容,转告袁绍,转述完,说道:“本初,李傕、郭汜现下於长安生乱,天子深陷险境,我等身为臣子,岂可坐视不救?况且两贼相斗,势必两败俱伤,於时机言之,此亦诚我等进兵长安之良机是也!”按膝挺坐,目光炯炯,问袁绍,“未知本初何意?”
袁绍抚摸胡须,侧着脸,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孟德,此事关系重大……。”
曹操说道:“本初!君主陷於危难,你我做臣子的,可不能坐视不救!”
袁绍说道:“卿言固是,然冀州如今的形势,孟德你是知晓的。州内虽已算安定,可北边幽州公孙瓒,虽为我所败,麹义犹未能将之擒灭,其部尚数万之众;黑山群贼尽管泰半已为我剿平,其贼首张飞燕,现却仍盘踞常山郡西之太行山谷中,其部亦数万众也;更别说我冀州之东,荀贞之於下虎视眈眈!又我冀南之河南尹境内,现并已有荀贞之的部曲入驻,此前我遣张扬、子由、张郃往去讨之,但战不利而还。孟德,当下之我冀州,实在是四面皆敌!李傕、郭汜虽竟生内斗,可他两人拥兵皆多,你我若去勤王,所率兵马少了肯定不行,然又如果所率兵马过多,则……,孟德,则我恐冀州会出现问题!孟德,这些,都需要细作考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