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瑄静静站在牢狱外,手指在身侧攥紧,柔软的唇抿成一道直线。她蹲下来,平视魏襄道:“你原本就是豫王的人,对不对?”
“对。”
“是豫王将你安排到姑姑身边,监视、控制她的,对不对?”
魏襄抬起头,端详着仪瑄的脸庞,心中渐渐的异样起来……是错觉么?牢房的光线并不充足,脸的轮廓难免模糊起来,就剩下了那双眼……芷罗的眼有种澄澈的美丽,仿佛覆了一层冰,任何的情绪都只在冰下翻腾着。
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刻意压制的愤恨。还有她为了克制自己,在用指甲刺自己的手心!这是芷罗惯常会做的动作。
魏襄浑身战栗起来。不会错!他不会看错!他不管自己这个想法有多疯狂,也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神,他只要她活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她活着更好?
“芷罗。”他试探着伸出手,试图与她相握,她躲开,他却突然发狠,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目光近似哀求:“你是不是恨透了我?所以不愿意叫我知道你还活着……对,你是该恨我的。”
仪瑄心里一惊,暗悔自己太激动质问了他这些话,以至于叫他怀疑她的身份。她努力表现的镇定些,“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魏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她大大的懊悔,自己就不该来这一遭。她为什么想让魏襄悔恨呢?真是画蛇添足,白白暴露了自己。
“大人请自重!要我再给你加上一条非礼的罪名吗?”她怒目圆瞪。
他不仅不恼,反而更加笑了起来。她的羞恼,就代表他的猜测是对的。
她就是芷罗!
“芷罗——”每喊一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快乐,这快乐仿佛是偷来的,像捧着玉珊瑚,稍不留心就会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不愿坦白身份,无非是怕我将你的身份宣扬出去。可我是个即将要死的人了,你有什么可怕的?你杀了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可你不能叫我带着遗憾去死。”
的确,他的性命只在她一念之间。她要他死,他就活不到明天。
可她是来救他的。
“魏大人。”仪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忍无可忍,“姑姑已死,是你亲手葬送了她,又何必再假惺惺的?我不过问一问你,你就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来,可别在人前失了分寸。”
她匆忙站起了身,偏偏他还扭着她的手腕。仪瑄忿忿道:“你还想怎样?!”
魏襄望着她,眼里先笑了起来,“你舍不得我死,对不对?你总说自己心肠冷硬如铁,可我知道,你是再温柔不过的一个人,我知道的。”
他低下头,慢慢重复那句“我知道的……”,蓦地咳嗽起来,捂着胸腔咳的满面潮红。仪瑄捏紧了手,魏襄太了解她!他知道怎么逼承认!
咳嗽声缓下来,魏襄的嗓音更加模糊:“你的人可真狠啊……鞭笞我不算,连水都吝啬给我……他们为了你,也是恨透我了……”
仪瑄精神一紧,“我的人?”
魏襄嘴角缓缓翘起,抬起手来,用袖子揩了下,说道:“不错,你的人——张旭、江七白、罗平昭……”
他看她神色陡变,像一朵原本鲜妍妩媚的娇花,被寒风摧残了颜色,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嫉妒。
她忧心江七白等人,却能泰然面对他这一身的伤……
“你在威胁我?”事已至此,他将她逼到绝路,不就是想她承认吗?
“不敢。”他笑笑,“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仪瑄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已不是方才的语气——完全的冰冷和威严,恢复了上位者的姿态。
“魏襄,放开。”
他一怔,松开了握紧她的那只手。掌心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和淡香。
他默默的蜷紧了。
“你这么费尽心思的逼我,是不想活了?”仪瑄笑了一下,但她的笑也是冷冰冰的,“不错,我是温芷罗,你的旧主。”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打颤。眼神飘到了牢房里纵横斑驳的墙上,表情有些模糊。
魏襄缓缓将头抬起来,端正凝视着她。她眼下的那颗泪痣,像一滴泪珠,悄悄滑进他的心里。
她终于承认了,她没死,就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