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瑄说完,不动声色抬眸去瞧平娘,竟未见她喜形于色。难得性子稳重,办事也踏实。仪瑄的心力有限,并不想烦这些内宅的事,得交给得力的人打理。这平娘倒是个人选。
她便又大致询问了一番府中的情况,下人都是哪里出身,平常最听谁的话,哪些是不受使唤作威作福的,府中赏罚制度如何等。平娘口齿清楚,一一和仪瑄说明白了。
在这府中,谁不想往上爬?平娘见王妃赏识自己,自然是要把握机会的。
仪瑄很满意。似不经意又问:“王爷身边的通房,都有哪些?”
平娘愣了下,垂首继续说道:“王爷只有两个通房,都是已故恭太妃的贴身婢女。一个叫茶瓯,一个叫香篆,今年都十九了。旧年王爷去西北征战时,曾让茶瓯香篆寻人家嫁了,两人不肯,就一直留在府中。不过——”
“不过什么?”
“王爷这次从西北回来,从未召幸两位姑娘。”平娘捏了捏衣角,想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仪瑄轻轻一笑。恭太妃,是赵臻的生母。恭太妃过世的早,赵臻收留生母的婢女也很正常。她并非那等无聊爱吃闲醋之人,只是,得知赵臻并不爱重她们,她还是挺高兴的。
仪瑄看人回来的差不多,便抬头对平娘道:“你先下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吩咐。”
平娘回到人群中,许多人围过去巴结,平娘却并不透露什么。
仪瑄又饮了口茶,仍然觉得喉咙不适。心中后悔方才大声说了那么多话。这副娇躯可与她从前那副身子不同,经不起半点折腾。
于是扯扯双儿的袖子,“你来说。”
双儿答应,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石阶上道:“王妃有三条规矩,望各位记好,千万别触犯了。”
她顿了顿,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才继续往下说:“一不许吃酒赌钱,怠慢差事。二不许欺上瞒下,背主忘恩。三不许仗势欺人,相互倾轧,也不能打着王府的名号在外作歹。”
“若犯了这三条,严惩不贷。”
双儿说完,下面无人应声。平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也只是点了点头。
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她们的王妃真是深谙其道呢。
三条!三条还不够么!在场之人,有几个能发誓没做过这些?
众人心里叫苦,却不敢违拗王妃的意思,勉强答应下来,脸色很难看。
双儿扶仪瑄进屋,院子里的人也都散了各自去做事。仪瑄靠在临窗大炕上,推开窗槅,看院子里栽种的翠竹,还有形状奇特的花岗岩。
双儿把吩咐小厮买的点心端上来,笑道:“不如家里做的精致,王妃勉强用些。”
仪瑄低头去看,见是云片糕、蜜仁果糕、千层酥三样儿,街上卖的点心有限,倒难为他们。于是吩咐双儿:“还不错,赏些银子给跑腿的人。”
双儿笑道:“还等王妃发话呢?早赏过了。”又端了一碗冰糖炖雪梨,说:“王妃吃这个,对嗓子好的。”
“恩。”仪瑄拿起勺子,吃了几口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想必晌午前会回来的吧。”双儿默默感慨,昨儿若不是被康宁郡王闹了一出,这良缘也结不成了。
仪瑄又夹了两块糕点,用筷子指着账簿道:“你猜我要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管家啊。”
仪瑄笑着摇摇头,“不,我是想借机查看,跟豫王府来往密切的人家都有哪些。”
双儿吃了一惊。这竟也是王妃的算计!她本来以为,王妃是真心想为王爷打理家事的……
“还有,那账册上所记录的银子流向,可以帮助我们查到不少事情。譬如赵臻通过什么途径囤积银子,又把银子花到哪里去,用来做什么……”仪瑄面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感情,“你看,我嫁到王府来,是不是有许多便利之处?”
双儿低头沉默,良久才问:“王妃……为何要告诉奴婢这些?”
她一愣,笑说:“你是我的心腹,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不,其实不是。
她只是需要一个,能提醒她立场,不要在温柔中沉溺的人。
终有一天,赵臻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会恨不得,杀了她泄愤的吧。
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