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儿,跟芷罗有三分相像。
尤其是那颗泪痣,不偏不倚,长在和芷罗一模一样的地方。
仿佛真的是,芷罗再生了一般。
温长柏强压住心里的激动,尽量克制平静,唤她:“芷罗。”
“嗯?”女孩儿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出一个男人的身形,竟是——哥哥!
她打个激灵立马清醒,看着哥哥上扬的眉目和唇角,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温长柏只会对他的妹妹,露出这般宠溺的笑。
仪瑄愣了半刻,赶紧低下头,跳下炕向温长柏敛衽一福,口中道:“长柏叔叔好。”
这么乖巧的给他请安,这还是第一次啊……
他笑她,“你又未曾见过我,如何知道我是你叔叔呢?”
仪瑄急中生智,眼珠子一转道:“方才祖父从我这里出去,就是去见叔叔的。叔叔能进我的屋子,可见不是外人,那么除了是长柏叔叔,还能是谁?”
说的很有道理,可他一个字都不信。
温长柏从小身体不好,药罐子里泡大的。高高瘦瘦,穿着一件半旧牙色底石青镶边棉布道服,外披青绒鹤氅,面如冠玉,苍白俊美。整个人清高孤远,就如天上的谪仙一般。去年高中探花,骑马游街,无数少女对着他脸红心跳。
“芷罗,你觉得你瞒得了我?”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不会有。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刻在他的脑海里,包括她的小习惯、小脾气,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说谎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抿嘴唇……
他知道自己有多荒谬,他向来不信鬼神,可若鬼神能让妹妹活着,他便日日焚香叩拜又有何妨?
温长柏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也扬的越来越厉害。仪瑄心头慌的很,只能佯装呆傻的模样问:“叔叔在笑什么?”
温长柏摸了摸仪瑄头上的两个鬟,顺着脸颊向下,最后,捏了捏她的脸,笑的眉眼弯起,“对我这么恭敬,我还真是不习惯。”
真会顺杆子爬。
仪瑄扯了扯嘴角,算了,若再憋着不说他只会得寸进尺。于是打开他的手,转身往炕上一坐。她现在不够高,要上炕先得用手把自己撑起来。温长柏见了好笑,便顺手把她抱上了炕。
仪瑄脸红,瓷白的肌肤染上桃花般醉人的红晕,温长柏定定看了她一会子,目光温柔而带着某种执拗。仪瑄以为他在发愣,便用手指敲了敲炕桌,“坐吧。”
“好。”温长柏解下氅衣,坐在她对面。
仪瑄从茶壶里斟了一杯热水递给温长柏,摸了摸他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冷?你身子不好,这大冷天的出来干什么?”
“是娘叫我来的。”温长柏反握住她的手。女孩儿在暖阁中待久了,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被他这么一碰,登时打个哆嗦,笑骂道:“你想冻死我呀?”
虽这么说,还是把另一只手也贴上去,给他取暖。
“哥,我还活着的这件事,请你一定、一定要帮我隐瞒。”仪瑄睫毛半垂,眉眼间淡淡忧色,“包括娘和爹爹,还有——皇上。”
“为什么?”皇上他自然是不想告诉的,但是娘和爹爹,那样牵挂她。如果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
“我自有我的打算。”仪瑄并不想透露。而今这个身份可以给她带来许多便利,她可以慢慢接近豫王,暗地里帮赵晏做一些事情。
温长柏沉默半晌,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向来很有主意,而且是,执拗的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就像当初赵晏要娶她,她却力辞不从,反而进入北镇抚司,用非常人的手段巩固了赵晏的皇位。最终赵晏也无话可说。
“好。”温长柏拳头微紧,“若你有什么困难,可来寻我帮忙。”
“恩。”
“对了妹妹,你可知道魏襄的事?”
仪瑄皱起眉头,魏襄是她的下属,难道也在西北有了什么不测?
“什么事?”
温长柏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他是豫王的人。”
“什么!”
怎么可能?魏襄怎么可能是豫王的人?她可是一手把魏襄栽培起来,协理整个北镇抚司,将来要继承她位子的。她最得力的下属,全心全意信赖的人,怎么可能转眼就投了豫王!
豫王可是……杀了她的人啊!
一股冰凉感从尾脊骨蔓延到全身,她本能的不相信,抽走自己的手,抿唇道:“不会,魏襄不会……”
其实她不是没有过怀疑的……那么周密的计划,足以在一夕之间让豫王倾覆,为何中途出了岔子?她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个问题,寻思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她怀疑自己、怀疑那些西北将领,却独独没有怀疑魏襄!
温长柏看她难受的模样,心中就对魏襄愈恨。然而妹妹必须明白现实,否则以她的性子,很可能去联络魏襄,妄图获得魏襄的支持,那她的处境,将会非常的危险!
“哥哥没有骗你。”温长柏重新捉住妹妹的手,尽量让声音温和平静些:“魏襄从一开始就是豫王的棋子,将他安插到你身边,只是为了挟制你,挟制北镇抚司。你在西北出事后,魏襄平安无虞的回来,顺理成章接管北镇抚司,一时之间,皇上竟打压他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