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虚弱的病人,她到底软了心肠。她本想臭骂一顿让这不知死活的男人别糟践身子,再质问他何时要拿板子收拾自己,然而不料对方态度如此端正,她倒不好疾言厉色。
她喘息了两声平复自己的心绪,才走近道:“我是听说你病得沉……我想着,你要不要回来睡?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睡别的地方。”又道:“我昨儿吩咐小厨房里预备了几样药膳,你瞧你喜欢吃什么?是桂圆蒸血燕,还是山药糯米粥?我叫他们做了新鲜的来。”
扶着门框的徐策目光一滞,随后心内没由来地涌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喜色来。
眼前的泼妇似乎……和往日不大一样了呢!还给自己预备了药膳,倒真是温柔贤惠……话说好女人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徐策觉着傅锦仪那张欠揍的面孔也顺眼了很多。
他的确想吃桂圆蒸血燕,刚想答应,心里头却又堵上了一口气——额,话说,这该死的女人还没有为前天的事情向他请罪好吧!不论是闯进萧家,还是动手打他,这两样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混蛋,以为预备点吃食就能蒙混过关?
再说,这死丫头该不会真这么想吧?要不怎么一大早巴巴地来示好……
徐策心里天人交战,他觉得自己简直没办法原谅傅锦仪的大逆不道,但,但……
他该怎么办?他一生气就只会发脾气,不会干别的了,对傅锦仪更是如此。可他却又不能发火……
徐策强压着火气,半晌硬挤出一句话道:“就蒸个血燕吧,不必放桂圆了,我不喜欢吃得太甜……至于回正房,那倒不必了。”说到最后一句难免声色硬起来,然而又连忙压了下去,低声道:“我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听说这虫子会悄无声地留在人身上,若是回了正房,怕是就带进去了。”
傅锦仪却是一怔。
她没想到徐策不肯回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之前的确不知道虫灾也是会传染的!
徐策这是怕她被染上……
想到此处,傅锦仪哪里还硬得起来。她咬了咬牙,到底上去扶了徐策一把道:“那,那你好生吃药,我听说你倒了好几次药了。我待会儿就把血燕给你送来,你趁热吃……哦对了,我那天借故出府,虽然去了萧家,但此前也是回了娘家的。我娘家人也有不少被虫子咬的,有个和我们家相熟的老和尚给开了不一样的药方,用着倒不错……我大哥回去的时候顺便把药方留给了我,我让小蓉来试着煎一副药给你,你用着看好不好。”
之前她气得晕了头,倒还忘了药方的事情。此时两人心平气和地说话,倒想起来了。
“你,你还真回去拿药方了?”徐策微微惊愕,随即道:“多谢你这般费心。”
傅锦仪一怔,随即愣了。
这男人说什么?多谢她?!
她若是没记错,这可是对方第一次跟她道谢……天啊!
这徐策病了两天,竟还真大变了模样,叫她都不敢认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探对方的额头,想要确认这厮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
恩,还好,这烧退了些,该不会是烧坏了的。她松一口气,才道:“那我这就回去了。”又吩咐小厮们将徐策抬上床榻。
傅锦仪领着一群下人们浩浩荡荡地告辞,徐策被几个随从抬上床榻,却愣愣地瞧着门口,随后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方才发生了什么?傅锦仪摸了他的头?!
虽然他是个糙汉子,脸皮一直很厚,但,但……方才那手感还真挺……
徐策摸着自己的额头揉了半晌,暗道:这傅锦仪说是放肆忤逆,其实却也是个体贴的,更要紧的是她是真心待自己的,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着想的。想到从前,她可是对自己没有半分兴趣,还屡次怀疑自己求娶她的用心,今日能这般看重自己,该是自己的福气了。
至于这一回的吵架……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徐策脑子里乱成一团,好几天的火气也渐渐地消了。他甩了甩脑袋,先喝了一碗药,又命道:“把昨儿贺荣呈上来的东西拿来,我好生瞧瞧。”
***
这一日傅锦仪缩在小厨房里头,亲手为徐策熬了一罐子甜丝丝的稠浓的血燕。问过了小蓉之后,又加了几样冰片、薄荷、莲叶和陈皮,熬出来的药膳没那么甜了,倒透着一股子清冽的幽香,想来不会很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