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仪的呼吸渐渐凝滞。
太子妃紧紧咬着牙,名分被废,衣冠被除,她竟一声不吭,只是用寒凉的目光盯着众人。那为首的武士统领是个粗人,不过嘿嘿一笑,道:“这宫里的贵人啊,旦夕祸福的事儿卑职见得多了,您呐还算是个有福的,至少没赐死不是?陈氏,请吧。”
立即有数位女官拖起太子妃朝内室去。被废黜的贵人,不是关在冷宫,就是关在宗人府。太子妃陈氏面庞灰败,一双眼睛却依旧锋芒毕露,只是在最终被拖进去的时候悲鸣道:“冤枉——”
太子妃终于被拖进去了,而那位武士统领的目光却定在了傅锦仪身上。
“哟,荣安县主,你可就没有陈氏的好运了。”统领笑道,一挥手,便有三位女官各自捧上一银盘,盘内放着白绫、毒酒和匕首三样。统领道:“这还是圣上念在傅家忠良的面上,额外开恩给您留个全尸。您就挑一样,痛快地走了,也免得咱们为难。”
女官们将银盘捧到傅锦仪跟前。
傅锦仪目光平静。到了这一步,她本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会磕头求饶、会狼狈不堪,然而,并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接受一切,因为她知道,朝堂政局的搏杀,没有怜悯可言。
还是要死在这里啊……傅锦仪不禁自嘲。
武士们松开了她的手臂,却抽出刀刃横在她的身前,若是胆敢反抗,顷刻便会身首异处。另有一女官上前,拿下了她嘴里的东西。
傅锦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轻叹一口气,抬头道:“我的母族是什么处置呢?”
人之将死,那统领也不介意卖她个好,遂答道:“傅家么……成年男子斩首,余等流放,也算是皇恩了。这谋杀公主多是要诛九族的,你父亲多年为官还算勤勉,圣上网开一面。”
傅锦仪的手指猛地一抖。
那统领却已不耐烦,催道:“还不快挑一样,若再不从命,莫怪我们亲自动手!”
傅锦仪浑身一悚,抬眼看向三个银盘。
宫中赐死是有规矩的,能用上这三个东西,还都是身份不凡的贵人们,可不是寻常百姓。
傅锦仪忍不住苦笑一声。
她伸出手去拿住了那杯毒酒。正待送入口中时,却又停在半空,猛地抬头道:“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四周武士们早已厌烦,统领骂道:“生死已定,你再不甘心又能如何!赶快办完了,我等还要回去交差呢!说罢,你还有什么话?”
傅锦仪紧抿嘴唇,目光中迸发出万般的不甘。半晌,她咬牙道:“我想知道,我傅锦仪不过一介臣女,为何会沦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梅公主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那统领一愣,倒是不料到傅锦仪会这样问。
这个问题……
的确,傅锦仪并非皇族,而是臣女。这臣与臣还不同呢,傅家不过三品文职,傅锦仪也不过一虚名县主。能被卷入皇室争端,还受牵连要被处死,倒真有点稀奇。
如果她是徐家的女儿,或是邱家的女儿,被赐死宫中倒也不稀奇。可傅家又是什么?就算在太子党内,也没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吧。
那冷面统领是个办事的武夫,对上头的争端也不大清楚,他只知道,荣安县主被处死的原因是谋杀七公主……这个罪名,还是梅公主亲自指证的。
“这话你可难倒了我。”统领摇头冷哼:“你的死罪,是梅公主上书圣上指认的。至于梅公主堂堂皇女为何要与你过不去……这也只是你的命数了。”
说罢,又嗤笑道:“傅氏女,你自个儿命不好,怪得了谁呢!谁让你得罪了梅公主,还得罪了她身后的昭娇公主呢!唉,我说你不过一个臣女,竟让昭娇公主盯上,落到如此田地也不奇怪了!至于人家贵为公主为何偏要和你作对……你可想想自个儿都干了什么好事吧!”
傅锦仪又是一愣。
她干了什么好事?是,她是太子党羽,两位公主自然不会喜欢她。只是……
她能干什么好事啊?再怎样也不该将她逼到如此地步!
一次又一次地……昭娇步步紧逼,非要取她性命不可,甚至不惜损伤自己的名誉!从千秋宴,到冰娇牡丹,再到夜明珠之事,再到如今的赐死……昭娇简直对她穷追不舍!
为了杀她,梅公主亲自上书圣上指证她!
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