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宾客们大半也都站起来了,仍然坐着的是几位身份高贵的亲王家眷,虽然六皇子是皇帝的亲子,但按照礼法,他们都是皇家宗室的长辈。
宫里迎亲的规矩和民间是不同的,因为所有嫁到宫里去的媳妇和自己的丈夫在身份上都并不平等,绝无宫外人家里所谓的举案齐眉。在律法上,皇帝、皇子、亲王们的正室,既是妻子的身份,同时也是服侍皇族的奴婢。冯珍儿成为六皇子妃,并不是皇室向冯家求娶她,而是皇帝开恩下旨令冯珍儿成为皇子妃。
众人垂首肃立,无人敢说话,只听得皇室的仪仗后头渐渐响起喜乐的声音。很快,有礼部的臣子领着执礼宫人们上前宣读圣旨、赐福、赐礼之类,众人免不得又跪了一回。
等了半晌,才看见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子从西侧抬出来了,冯二夫人领着大家跪地,口称“六皇子妃”。
六皇子妃冯珍儿,从成婚的圣旨下来后,就由宫里分派了三十位教引嬷嬷入驻府中,她的住所被层层的围栏围起,平日里连她的母亲冯二夫人前去拜见都要三请四请,父亲身为男子,更是再也不曾见过一面。此时她的身影埋藏在大红的喜轿中,是绝不能看母亲一眼的。冯二夫人跪着叩拜她,原先还面露得意,后头就泛起了泪光,只是不敢让人瞧见。
傅锦仪远远瞧着冯二夫人的身影,暗自撇嘴。
果然,冯家比萧家更加野心勃勃。而冯珍儿嘛……不过是个模样漂亮、性情急躁、心思浅薄却又喜欢掐尖好强的女孩子。
冯珍儿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室成为呼风唤雨的皇妃、享尽荣华富贵,恐怕是很合她的心愿的。只是年轻而单纯的她此时还并不明白——所有命运赐予的礼物,其实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代价。
轿子从众人眼前走过的这个瞬间,傅锦仪看到了无尽的皇室威仪,和冯家无上的显赫荣光。多少人跪地给轿子里的那个不满十五岁的女孩子恭敬行礼,又有多少人艳羡地看着那八人抬的御辇。而很快,轿子往前去了,浩浩荡荡的宫人们从眼前陆续走过去。
在轿子走过去之后许久,眼看着最后一批捧着扇子的宫人们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大家便以为能起来了。结果前头的冯二夫人刚站起来,却又突然听得一位年迈的宦官高声喊道:“太子妃殿下驾到!六公主到!七公主到!淮南郡主、益阳郡主、山阴郡主到……”
太子妃殿下竟领着几位公主、郡主们过来了?
冯二夫人似乎愣了一下子,随后再次跪了下去。身后人里头想起来的也连忙跪好,大家一同给太子妃和两位公主请安。太子妃率先被人从轿子里扶出来,站定了笑道:“都起来,都起来!安国公府日后也是我们皇室的亲戚,不必多礼!”
冯二夫人便先起来了,笑着上前和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今日怎地有闲暇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冯二夫人热情地招呼着,一壁忙忙将自己的主位让了出来,请太子妃就坐。
太子妃身量瘦弱,过了大半年她的个子似乎也没有长高。她今日的装束并不庄重,不过是一件家常的御制海棠花绣孔雀的宫裙,外头罩着薄薄的玫瑰秋衫,领口用一颗硕大的东珠扣住,发髻上戴着的一只五尾凤衔珠的步摇彰显着她的身份。她端正笑着入席,道:“本宫听说了冯家的菊花都是天下名种,还有那连宫中都没有的品类,便很想过来瞧瞧。且日后冯家和本宫也是妯娌了,本宫登门拜访,冯夫人就当是咱们亲戚间往来吧。”
太子妃年纪小,说话的声音细腻而柔软,只是四周宾客们细心听着,不少人脸上都变了一变。
为了赏菊花而来的,而且是亲戚间的往来……这话倒是亲切,仿若放下了太子妃的架子和冯家论亲戚一般。然而……
冯家的菊花连宫中都比不上,这话听着就有点意思了。是指责冯家放肆逾越皇室呢?还是告诉众人冯家的显赫和野心令人吃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