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各怀心事地走着,不论心中如何,面上倒都是笑盈盈地,一同称赞太液池中盛夏的美景,瞧上去闲逸地很。这样走了半晌,两人便已经从太液池的西岸垂柳处行至南边豢养锦鲤的地方了。
梅公主自然又要兴致勃勃地停下来瞧那些鲜艳的鲤鱼。几人站了半晌,前头却又有贵人的轿辇迎面而来。远远瞧着,对方的架势颇为浩大,那步辇是四人抬的,身前另有八位手持拂尘的内监,后头跟着十几位捧着金盆、胭脂、衣物等杂物的女官服侍。等对方缓慢走近了,傅锦仪瞧清楚了轿子上贵人的面孔,不禁心内冷笑起来。
她似乎明白了梅公主设这个局的目的了……也明白了究竟是谁想要算计自己。
“臣女拜见昭娇公主。”她跪地道,身侧的梅公主也屈膝行礼。
昭娇公主慵懒地坐在步辇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她一双妙目婉转看着傅锦仪道:“这不是荣安县主吗?很巧,我们又见面了。”
对傅锦仪这个臣女,昭娇公主上回为难她,只是因为随手抓了一个,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姓;只是自那日之后,昭娇就死死地记住了她!
她记住了这个竟敢踩着自己当垫脚石、当众折辱自己的臣女!她可是大秦最得宠的公主,胆敢欺辱她的人还从未存在过呢!
昭娇说话一贯骄横,傅锦仪轻巧一笑,跪着道:“公主好记性。臣女也觉得很巧呢,似乎公主上回被皇后娘娘罚了抄书的,难道这样快就抄完了?”
随着傅锦仪神色恭敬的反问,昭娇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她涨红着脸看着傅锦仪,双手死死攥紧了道:“荣安县主,本宫是受了圣上的恩典,早就解了禁足的。你区区臣女,竟敢揭本宫的短?”
跪着的傅锦仪面色平静,并不会被这几句话吓怕。像昭娇这样的人,你怕她是没有任何用的,她反倒会加倍折磨你。
而自己如今身为太子党,昭娇公主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的。这样天生的敌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公主息怒,臣女岂敢。”她低眉顺眼地回话,眼看着昭娇那张青白交加,心里越发不屑了。
公主又如何?傅锦仪瞧着,这个昭娇比起自家傅府中那不懂事的傅嘉仪是半斤八两。尤其,当自个儿身边还站了一位面庞平静、神色得体的梅公主时,这种不屑就更强烈了。
昭娇啊,你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你连梅公主都不如!至少,梅公主懂得隐忍,也会完全掌控自己的心绪。发脾气,把所有不满都写在脸上,心里想的也被人一眼看穿……这在宫廷皇族的斗争里真的百害无一利。
“哼,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你上回便冲撞了本宫,凭着巧言令色侥幸逃脱了,但本宫可不会放过你。”昭娇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愤怒,随即却话锋一转,定睛瞧着傅锦仪头上的冰娇道:“荣安县主头上戴的是什么?这般美艳的花儿,可惜隔得远本宫看不清楚。你近前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傅锦仪心内冷冷一笑——这么快就来了!
她站起身,双目平视,神色恬静地一步步往前走。行至昭娇公主的轿辇前,她再次恭敬地行礼。
对她的礼数周全,昭娇公主面上的嘲讽更甚。她端坐在步辇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锦仪。只是下一瞬,她面上骤然升腾起怒色,随后狠狠一掌扇在了傅锦仪的发髻上。
这一巴掌虽然重,却因为高度的缘故没够到傅锦仪的脸,只是将她的发髻打得散乱开来。傅锦仪跟着就跪下了,浑身都颤抖起来,瑟瑟道:“臣女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公主息怒!”
“你果真不知么?”昭娇挑眉一问,随即竟掩唇嗤笑起来,笑了半晌道:“荣安县主啊,你已犯了大不敬的罪过,竟然懵懂不知?”
傅锦仪一听,忙砰地一声将头磕在了青石板上,慌乱道:“臣女自进宫来,处处小心翼翼,岂敢违反宫规!还请公主告知臣女究竟所犯何罪啊!”
傅锦仪的模样,和所有犯了错之后吓得浑身乱颤的宫女如出一辙,也令昭娇公主感到无比鄙夷。她冷眼瞥着她,缓慢地道:“那本宫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你发髻上戴的这朵花儿真是娇艳呢,是芙蓉里极为名贵的冰娇吧?本宫告诉你,按着后宫的祖制,这冰娇可是只有昭仪娘娘之上的皇妃们才能佩戴,你一个小小的臣女,竟敢越矩?你该当何罪!”
昭娇公主面色已然狰狞了,傅锦仪依旧跪着,头磕在地上,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昭娇公主自然很是得意。她笑着朝左右道:“佩戴越矩的衣饰,按宫规理应杖责二十。荣安县主身为外臣之女,身份卑微,罪加一等!本宫也不是那等苛刻的人,不会为难了荣安县主,就按惯例杖责三十吧。”
三十杖,又是宫中的杖责,傅锦仪敢肯定这是会要了自己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