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本就雾气大，映罗山今天更是云翻雾罩，将景物遮盖得结结实实。大倪站在洞口，还在一口口向外喷着烟雾，章宪皱眉道：“行了吧，在喷下去，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对了，这些事和登城有关系吗？”

听到这几个字，众人脸色一肃，李潮枫缓缓摇头：“不会这么巧吧？我觉得——”

大倪忽然开口道：“就算雾再大，想探听秘密的家伙，总能想出办法蹭过来。”说着，伸手打个响指，“噗通”一声，一只青色小鸟从水帘洞上面摔下来，落到地面不再动弹。

牛教授急忙跑过去：“怎么这么莽撞，你不会把它弄死吧？”

“知道这是你的小跟班，又没做什么坏事，我犯得着杀一只小鸟吗？就是晕一会儿，只不过记不起今天发生的事了。咱们现在谈的事太复杂，牵扯到的东西越少越好！”大倪皱着眉头扔下烟头。

牛教授点点头，这件事横跨两千年，牵扯进来的各类生灵着实不少，无一不是吃尽苦头，就算号称天下无敌的龙族都付出了巨大代价，这只小鸟虽然心地善良，也非常机灵，遇到无边浩劫只能是陪着送死，还不如懵懂不知，保住性命也不错的。再说，登城事关机密，自己也知之甚少，只是龙族子弟有一天传世密训，世代镇守登城，丝毫不得懈怠，却从未讲明缘由，龙帝也没说过。老五如此处置青鸟，的确是良策。牛教授一挥手，青鸟已经恢复人形，被送回音乐学院，歪倒在自己宿舍椅子上呼呼大睡了。

“……你和老五肯定想着‘以静制动’，这次事情非同小可，这样太被动了，我不同意！”李潮枫站在牛教授面前，急切地说道。

“怎么着，你和老七两个现在就冲出去，合着放一把大火，把敌人烧出来？可是敌人在哪儿那？敌人身份能确定吗？主动出击谈何容易！就算你觉得我是缩头乌龟，老大可是豁出性命去调查了，有结果吗？处置登城事物，宜静不宜动，老爹挺干脆的，一沾上这事就唠叨，耳朵都起老茧了。你不会忘了吧！”大倪打了个哈欠。

“不会有多大动静的！之前不是只有老大、伏燨两个吗？好多事还要瞒着伏燨，这次老五你都不用插手，我和老七加盟，天大的事情也能不声不响压下来！”李潮枫见章宪不置可否，想了想若有所悟：“老七，我知道你的左手现在还哆嗦，确实是伏燨的错，以后我一定让它好好给你道歉，你想打它一顿出气也好，反过来咬他一口也罢，任你处置！总之，先把眼前大事解决了再说！”

章宪实在听不下去，从角落里站出来：“越说越不靠谱了，我是龙，不是狗，咬来咬去的，丢不丢人！再说伏燨当年又不是针对我，只不过杀红了眼，疯了而已。我不见它是怕勾起它心思，脑筋转不过弯来，再犯病闹事，那就真的没办法收拾了。我现在最担心的也是这个，混球儿伏燨轴劲上来，谁也弄不了，这次一定要尽量拖延时间，争取瞒到最后。”

“不过，听说他最近谈恋爱，应该心情不错，疯病不会再犯了吧？”大倪笑道。

牛教授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对方只是一个人类，更加脆弱不堪，稍有闪失……伏燨虽然成熟了太多，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冷静处理。何况，当时伏燨决定走向正途，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天。两千年的岁月，它居然等到了，如果得而复失，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章宪皱着眉头，脸部线条在阴影中愈发严峻：“我就不明白了，咱们族训第一条便是要摒弃七情六欲，伏燨吃了那么大苦头，怎么还不知道悔改？你们居然也顺着它的性子？”

李潮枫：“以为过了两千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是看现在的势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伏燨这根筋算是永远‘蹩’下去了。不顺着它行吗！”

大倪忽然笑出声来，招来章宪、李潮枫怒视，李潮枫凤目闪着紫光：“亏你还笑得出来，伏燨这些年功力精进，除了火候稍逊，战斗起来已和咱们几个不相上下，可是照目前情况看，对手还没正式露面，就让他白白挨了一顿鞭子，手段心机都深不可测。要是伏燨没什么弱点，加上我们几个，完全可以拼上一拼。可是……”

“可是什么？现在我们在人间停留这么久，哪个完全彻底地遵守了族训第一条？刚才我不过抓个小鸟，大哥就担心得要命；你和小胖丫头珍妃也没呆多长时间，用得着把自己的“紫凤流光”送给人家保命吗？还有老七，你那爪子，最近不怎么抖了啊，你最讨厌的那个白果精虽然吵吵闹闹，其实看病特别靠谱吧……”

大倪每天呆在胡同里，过着市井小民的生活，整天晒晒太阳胸无大志的样子，其实每天在喷云吐雾中，把一切尽收眼底。龙族老五自有它过人之处，鬼王后羿都能和他称兄道弟，不是因为打几场架就能莫名其妙成为“好基友”的。

李潮枫想反驳，但是张不开嘴。“紫凤流光”是自己独门绝技，这种功夫无形无状，最是难以修炼。火凤凰嘲风一旦展翅，焰火冲天，能将夜晚的大地照耀出一片绚烂。但是这种气魄过于强势，未免咄咄逼人，张扬高调。在战斗中，己在明敌在暗，对手弱倒还罢了，一旦碰到阴毒的高手，可能会吃苦头。于是嘲风在一次涅槃后，花了五百年时间潜心修炼，终于将浑身紫金火焰深藏起来，形成威力无边却不着痕迹的招数——“紫凤流光”。这招数一旦发出，毫无征兆，铺天盖地，威力不亚于核爆，不仅令敌人无从查觉，难以抵挡，还可以作为龙族兄弟之间联络的“信号”。

当年的嘲风居然将“紫凤流光”注入珍妃的金步摇里，虽然能量只是微乎其微的，但是却蕴含着她良苦用心，更代表那个小丫头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章宪更没什么好说的，自从上次将白果精送回碧凌寺，本以为事情就此完结，谁知却被这小丫头缠上了。每个月都嚷嚷着要章宪带她出去转转。章宪也觉得自己中了邪，嘴里不答应，到了休息日还真的鬼使神差，在约定时间贱嗖嗖地出现在碧凌寺山脚，带着白果精在登城吃吃喝喝。这丫头倒也不贪心，平时不怎么打扰他，顶多每天发个微信，有时是搞笑的表情，有时候是自拍照。每次疯玩一天分手时，白果精都会递给章宪一瓶自制的饮料，香甜中带着股中药味，喝下去之后清凉解渴，感觉浑身筋骨很舒服。现在想起来，这淘气包是用自己功力凝结成药汁，每个月需要喝一副，怪不得自己断了筋的左手最近总感觉发热，还以为自己功力又精进了，其实……

山洞里除了水声，静寂无语，四条龙都在暗自反省，莫不是人类化身太久，被这种奇怪的生物同化，淡忘了自己本性，真的难以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