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的商场逛下来,雅雅的压岁钱花了个干干净净,不过收获颇丰,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东西,甚至公园里卖肉串的奶奶都有。
“侯奶奶咳嗽,烟熏的。”雅雅指着她买的口罩给爸爸解释,“侯奶奶身体不好。”
她从未生过病,这辈子也没机会生病,所以对身体不好的人特别同情。
沈国栋最喜欢她这一点,心软又记得别人的好,同情人的时候大眼睛水汪汪地亮得能把人心都照亮堂了,特别像妈妈。
他自己从没有过的感情,在妻女身上看到,反而会特别珍惜。
“那我们帮帮侯奶奶,不要让她那么辛苦地烤肉串了吧?”沈国栋为了宝贝女儿是什么原则都能不要的。
“不卖肉串侯奶奶没钱。”雅雅的世界观里,人必须自力更生,没有谁要依靠谁来生活的道理。
沈国栋被女儿难住了,找周晚晚求助。很多时候,小孩子心里最朴素简单的道理反而让大人无法反驳。
“我们明天去看侯奶奶好不好?”他们还没见过人呢,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雅雅去“打工”的事都是林子舒一手安排,怕露馅儿,他一直明里暗里地阻止家里的大人过去。
好在雅雅也只去了两天,又有林子舒和他身边的大人看着,周晚晚和沈国栋也没过多干涉。
“爸爸教侯奶奶烤肉!”雅雅高兴了,“爸爸烤的肉最好吃!”
沈国栋被女儿夸奖。非常高兴。也不顾是在商场里,把她抛上抛下地闹腾。
父女俩正玩儿得高兴,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犹豫着过来跟周晚晚搭话,“请问,你是不是姓周?”
周晚晚还没回答,沈国栋已经抱着雅雅站到了她旁边,“你们有什么事?”
这对夫妻衣着得体。气质不俗,丈夫干练妻子柔和,一看就是长期生活在条件非常不错的家庭里。
妻子看看周晚晚,又看看雅雅,眼圈一下就红了,“老白,没认错!就是小囡囡!这孩子跟小囡囡小时候一模一样!”
丈夫很沉稳温柔地拍拍妻子的手,冲沈国栋伸出手,“你们可能不记得我们了。二十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是白杨,这是我妻子蒋碧莲。”
沈国栋的脸色一沉,并没有去握白杨伸出来的手,而是侧身把周晚晚挡在了身后。“并不愉快的一面之缘。没必要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白杨和蒋碧莲,二十年前,这对夫妻试图蒙骗周阳和周晨,用三百块钱把周晚晚从贪婪的周家人手里买走。
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自己当时的愤怒和恐惧。
周晚晚握住沈国栋的手,轻轻安抚他。
当年的事,要说白杨和蒋碧莲十恶不赦那真的不至于,真正作孽的是周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夫妻还不至于到不可原谅的地步。
而且自从那次以后。他们每年都会捐给二道坎小学五十块钱,在人均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当时,这绝对是不少的钱。
后来环境越来越好,他们捐的钱也越来越多,坚持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都没断。
“白叔叔,蒋阿姨,我记得你们。”周晚晚走出来握了握白杨的手,“老队长一直想找你们,可惜你们从没留下地址。我们村小学的孩子们都非常感谢你们,现在学校盖了新校舍,还建了阅览室,你们有时间一定要回去看看。”
将比莲上前一步,颤抖着握住周晚晚的胳膊,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小囡囡都长这么大了,出息得这么好!上大学了吧?”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情绪非常激动。
打量完周晚晚,又去打量雅雅,“这孩子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看见她就认出来了!”
白杨扶住妻子,抱歉地对周晚晚和沈国栋点点头,“实在不好意思,内人这些年一直没能忘了当年的事,忽然见到你们有些激动。”
“你不要哭,让我爸爸请你吃冰激凌。”雅雅心思敏感,一下就感觉到蒋碧莲夫妇对妈妈的善意和感情。
这家省城最大的商场刚刚来了一台蛋卷冰激凌机,在雅雅眼里,多伤心的事,吃一个蛋卷冰激凌都能高兴起来。
大人们从善如流,听从雅雅的建议去吃冰激凌。
一行人坐下来说话,大人百感交集,雅雅捧着冰激凌舔得不亦乐乎。
蒋碧莲征得周晚晚的同意,把雅雅抱在怀里,眼圈一下又红了。
自从二十年前他们领养周晚晚失败,也去看过别人介绍的孩子,可是有周晚晚对比着,怎么看怎么不如意,后来也就渐渐歇了领养的心思,这些年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
看到跟周晚晚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雅雅,而且还对他们这么亲近,一辈子被丈夫保护得小姑娘一样单纯的人,感情控制不住地平静不下来。
白杨一直不动声色地照顾妻子,看沈国栋虽然不愿意,可是也没强行把雅雅抱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对这个沈国栋,他是非常忌惮的。从二十年前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池中之物,根本惹不得。
自己当年破财免灾,大姨姐一家却没这么幸运,大姐夫先是被派到山沟沟里蹲点,大姨姐和孩子被赶回老家种地。
后来大姐夫莫名其妙地被抓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错误撤销了公职,灰头土脸地回家当了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