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 僵局(1 / 2)

周晚晚醒来的时候,先看到窗台上一大束火红的蔷薇花,在阳光下开得热烈肆意,生机勃勃。

这一定是二哥特意给她摘的。周晚晚马上就笑了。

“病成这样了还能这么高兴,真是个心大的丫头!”沈爷爷在旁边调侃。

“心大好!就她这小身板儿,不心大就是个早夭的命。”郭老爷子人老心稚,最近几年在干休所待养得脾气越来越大,说话越来越直接,也不管沈爷爷听到那句“早夭”紧紧皱起的眉头,还接着刺激他。

“我行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小丫头这样的!说她身板儿不好吧,底子差成这样,还能好好活到这么大;可你也别指望她能跟别人家孩子一样好好长大,我老头子这些年费心费力的,你看看她,跟个漏斗似的,刚攒点精气神儿,一把就给我折腾没了!真是不想管你们这一家子不听话的!”

郭老先生每次见周晚晚都得抱怨一大通,然后再药丸、补品、偏方地塞给她一堆,周晚晚早就听习惯了,还能在他训人的间歇给他一个乖巧又甜美的微笑,弄得倔老头有气没处撒,只能憋着一口气出去找沈爷爷的茬。

沈爷爷可不像周家兄妹几个惯着他,他敢找茬训人他就能跟他拍着桌子吵,俩老小孩儿吵累了再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歇过来要是有兴致再接着吵。

所以周晚晚根本就不担心他俩吵起来,她左右看了看,竟然没看到家里任何一个哥哥。

小汪四只脚张开,趴在离她不远的褥子上,看到她醒过来,高兴得把尾巴都摇出了花儿,嘴里呜呜地叫着,却不敢过来。

“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话!”郭老先生一掌把小汪试探着想起身往周晚晚这边来的企图给拍回去了。

小汪的四只爪子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渗着血迹,看得周晚晚心疼得不行。赶紧起身去看它。

“你也不许动!”郭老先生又过来拍周晚晚。

周晚晚和小汪只能可怜兮兮地对望,中间那一米多的距离成了跨不过去的鸿沟。

沈爷爷拿出牛肉干一块一块地喂到小汪嘴里,“我们小汪可是大功臣,能顶一个团!”

小汪拿大脑袋蹭蹭沈爷爷的腿。小小地呜呜两声儿,撒娇撒得熟练至极。

小汪确实是大功臣。全县的民兵出动,两个营的解放军战士在前面做快速搜索,几千人在后面做地毯式排查,找了整整一下午。除了那顶带着血迹的小帽子,什么线索都没有。

大家几乎急疯了。那位梁团长已经打电话叫侦察连来了。

最后还是沈爷爷想起了被关在家里的小汪。沈国栋他们一直处于精神极度紧张状态,竟然忘了小汪的存在。

自从几年前王立芹和李淑华来家里闹腾,被小汪给吓跑了以后,他们对小汪是又怕又恨,小汪对他们也是很不顺眼,双方势如水火,一副至死方休的架势。

为了不惹李老头和李老太太生闲气,周阳几个最近几年去李家都不带小汪了。

可是不带它它能自己找去呀!一开始有好几次,小汪都偷偷找了过去。要么等在屯子头接他们回家,要么偷偷守在院子外面窥探,鬼鬼祟祟又委委屈屈的,让人哭笑不得。

大家看它这样乖,也没惹祸,就放松了对它的管制。小汪虽然总干没头没脑的傻事,对人的态度和情绪却能非常敏感地感知到,它马上就嘚瑟起来了。

周晚晚他们前脚到李家,它后脚就出现,大大方方地进院子。活蹦乱跳地跟家里养的鸡鸭猪打招呼,弄得一片混乱它还得意洋洋。

周晚晚不忍心真的骂它,周阳几个更是护短,李老头和芽儿、叶儿又特别喜欢它。把它惯得越发不成样子。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么惯着它,差点让它闯下大祸。

那时候王立芹正怀着二胎,胎像非常不稳,已经流了好几次血,屯子里的接生婆“一只手”老关太太和公社卫生院的许芳都劝她引产。说这孩子留不住,万一以后出啥事儿还得把大人身体给糟蹋了。

可是王立芹的娘家妈说了,她给摸出来了,这一胎又是个男孩儿,这可是他们老李家第二个重孙子,一定得生下来。

当时李庆学的媳妇张二翠已经进门生了一个女孩儿了,妯娌俩处得非常不好。王立芹为了生两个儿子死死压住弟媳,说什么都要把孩子留住。

但是这件事周家兄妹几个完全不知情。女人生孩子的事本就是私密,谁都不会跟几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说这些。

所以那次小汪还是明目张胆地偷偷跟去了姥姥家。

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立芹尖叫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屋里,等出去了,王立芹下身血流不止,而小汪则炸着毛死死盯着她。

周晚晚不得不出手,她不能让小汪背上杀人的罪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立芹流产。

王立芹没事了,却咬死了是小汪无缘无故扑过去要咬她。

这根本不可能。小汪早就被训诫过,不会去攻击她。而且如果小汪要去咬她,她根本叫都别想叫出来,这么长时间,只要它想,她被撕碎了都有可能。

但是周阳兄妹几个不能这么跟她去争论。一人一狗,小汪再聪明也不会说话,他们又不能去刺激情绪不稳身体虚弱的病人,只能憋着一口气让小汪承担下了全部的罪名。

从那以后,每当他们去姥姥家,小汪都被严令禁止走出院子一步。杜绝了一切它偷偷跟去的可能。

如果没有这个禁令,可能周晚晚就不会被带走那么远了。甚至,连危险都不会遇到。

昨天小汪被放出来,沿着公路就往西追。所有人都以为周晚晚是被带到东边去了,沈爷爷甚至派车沿着公路追出一二百里了。

沈国栋最相信小汪,跳上车就跟了过去。

小张叔叔也相信小汪,马上调集一队战士也跟了过去。

小汪沿着沙石公路疯了一样跑了一百多里,连开车的司机都害怕了,“这狗不得跑死啊?”

小汪要是一条普通的狗,这么远的长途奔袭。真可能中途累死。

幸好它不是,所以它跑了那么远,歇下来喝点水就没事儿狗一样了。

它的体力很好,爪子却受不住了。坚硬粗糙的沙石公路把它的爪子磨得血肉模糊。厚厚的脚垫儿上的角质层被磨破磨掉,鲜红的肉上面嵌进去坚硬的小石子,给它往出挑石子的小护士看得手都不稳了。

小汪在确定了周晚晚没事以后,就开始要病人待遇了,哽哽唧唧地要人喂水喂肉干。把大脑袋放沈爷爷腿上要抚摸,要夸奖。而且还敢无视沈国栋的黑脸,必须趴在周晚晚身边的位置养伤,一动它它就委屈地拉长声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