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离开小深渊

当凌月龙还是狐王时，只顾着享受所有的一切，根本没有想过那些被他们贬为奴隶的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即便知道了，也不觉得自己过分，胜者王侯败者寇，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是现在，他终于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一想了，才渐渐明白他们的所作所为激起的不只是人怨，更是天怒！天有天道，如果违背了天道，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何况就算天道不公，不是还有人替天行道吗？七煞，就是来替天行道的！就算没有七煞，也会有其他人，总之无论如何，狐族的气数早晚会尽！

凌月龙后面还说，他之所以把这些全都记录下来，一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每天都有事情做，免得被寂寞逼疯，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获救，等他死了，这些事情终有一日会被他的族人发现，希望他们能因此吸取教训，若将来有机会重返虞渊大陆，一定要安分守己，切莫再生害人之心！

墨雪舞相信，在石壁上刻这些字必定耗费了不少时间，因为她看得出来，凌月龙是一点一点地刻上去的，并没有使用内力。否则很快写完了，他又没有事情可做了。

也幸好这些字刻在洞内的石壁上，不曾经过风雨的侵蚀，即便历经了两千年，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完全不影响认读。

见凌落月停了下来，墨雪舞看了看后面的一团团乱麻：“怎么不念了？后面这不是还有很多？”

隔了一会儿，凌落月才开口：“后面这些是隔了五年之后才刻上去的，说他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墨雪舞一愣：“隔了五年就大限将至？那凌月龙岂不是英年早逝？”

凌落月点头：“他说也不知是因为两次被深渊的吸力重创，还是因为在崖底饮食不当，又或者有其他原因，总之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动不动就咳嗽吐血，越到了后来，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有好几次晚上入睡时，他都觉得第二天早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凌月龙已经尸骨无存，单从这简单的描述上也无法判断他到底什么情况，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墨雪舞倒不至于职业病发作，接着问道：“然后呢？他是不是自己挖了坟墓，好随时入土为安？”

凌落月看她一眼，给她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没错，他说怕自己真的一睡不醒，尸体留在这山洞里会被野兽什么的吃掉，所以选了一个他认为不错的地方给自己挖了坟……”

“那不对呀！”墨雪舞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可以给自己挖坟，但怎么在死后把自己埋了？如果不埋起来，还说什么入土为安？”

凌落月微微一叹：“我说过，狐族王族之人都是机关高手，凌月龙在自己的坟上用树枝、石板造了一个精巧的机关，等他进入坟墓之后，只需拽一下其中一根树枝，上面的石板、泥土、树枝等就会塌下来，把他埋得严严实实。”

墨雪舞颇为惊叹，却依然听出了一个问题：“还是不对！他必须活着才能启动机关，那岂不是……”

“对，活埋。”凌落月苦笑了一声，“他最后刻下的字说，这副病体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已不想再苦熬下去，所以马上就去入土为安，启动机关把自己埋掉算了！”

虽然狐族也算是坏事做尽，可一想到凌月龙居然把自己活埋了，墨雪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人够狠……不过这么算起来，他死的时候不满三十吧？”

凌落月答应一声，又指了指最后那两行字：“这里，最后的最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希望狐族有人能看到这些，将来若真的重返虞渊大陆了，一定不要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切记切记！没了。”

墨雪舞一时有些无言，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这么看起来，的确是狐族的祖先骗了凌浅月等人，他们才会以为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祖先报仇。那如果让他们看到真相，是不是就会放弃所谓的狐族大业了？

不过有凌月初和江月紫这样的人在，恐怕不好说。

“凌月龙没有封死这个山洞，就是希望有人看到。”凌落月突然开口，“最好是有狐族人能看到，可惜，他一直等了两千年。”

“这没办法。”墨雪舞摊了摊双手，“这道小深渊也有吸力，靠近就有可能性命不保，若非被逼无奈，谁会白白送死？”

凌落月的目光在那些古文字上慢慢扫过，突然若有所思：“如果太子哥哥看到这些……”

墨雪舞立刻眼睛一亮：“他本来就不是从心底赞成狐族大业，也一直被祖先蒙骗，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应该会放弃吧？”

那就太好了！狐族大业非凌浅月不能成，如果他肯放弃，危机就算解除了！

凌落月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我相信他会的！等上去之后，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他！对了，只顾着说这些了，你好点了吗？”

墨雪舞瞅瞅自己还绿莹莹的手，表示相当没问题：“没事，我觉得麻痒开始减弱，颜色也变淡了。”

凌落月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时间还不晚，先休息一下，等你变回原来的颜色，我们再回去找苍云他们。”

在这种地方也没那么多讲究，两人就坐在石凳上，熄灭了火折子。这里是山洞最深处，天光透不进来，立刻一团漆黑，只能听到轻轻的水流声。

“山洞里有流水声，能睡着觉吗？”黑暗中，凌落月突然开口，“估计我不行，我跟你一样，浅眠。”

墨雪舞笑了笑：“未必一开始就有，毕竟两千年了，或许凌月龙来的时候没有，后来沧海桑田一变幻，才成为如今的样子。”

“这倒是。”凌落月应了一声，“据史料记载，凌月龙失踪之后，他的长子继承了王位，但因十分年幼，一直由凌月龙的弟弟代为处理族中事务。他们若是知道凌月龙始终离他们不算太远，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墨雪舞一时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就沉默了下去。隔了一会儿，凌落月突然又说道：“关于狐族和虞渊大陆之间的一切，我一直相信苍云说的是真的，即便是假的，也是因为他被人骗了。可是看到这些，我……我……”

“落月。”虽然是在黑暗中，墨雪舞却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不管狐族和虞渊大陆之间有怎样的恩怨情仇，我们之间的一切不会变。苍云待你的心不会变，七煞所有人待你都不会变，相信我。”

凌落月的手很凉，因为他心里很不安。他是一直相信北堂苍云说的是事实，可那些事从北堂苍云嘴里说出来，和从狐族人口中说出来，对他造成的冲击不可能一样。如果他的祖先真的做了那么多毫无人性的事，作为狐族人的后代，还是狐族王族的后裔，他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他甚至觉得，他是有罪的，因为是狐族作恶，才害得历代七煞绝大多数死在了天劫之日，包括北堂苍云这一批，也差点一命呜呼。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并未结束，后果如何还实难预料！

所以墨雪舞的话不但没能让他变得平静，反而更让他的不安又加重了一层：“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变，可我……我毕竟是狐族人……”

墨雪舞笑了笑：“一个人是好是坏，跟他的出身和种族没有任何关系。不说别处，单就朝龙帝国而言，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同理，不是每一个狐族人都是坏人，何况那是你两千多年前的祖先？谁敢、谁会要求你为两千多年前的祖先犯的错承担后果？你本不俗，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凌落月静了片刻，跟着微微一叹：“没错，是这个道理，倒是我矫情了。”

“所以不要想那么多。”墨雪舞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随后放开，“只需记住一句话：不管你是哪族人，哪怕你为天地所不容，只要你一直是如今的凌落月，就永远是我们的人，我们待你之心不会变，尤其是我。落月，就算七煞不要你了，你还有我，相依为命不是假的。”

凌落月微笑，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笑容，却可以听出他语气里的柔和：“我会一直是如今的凌落月。小舞，虽然你一身毛病，心又狠，但我挺喜欢你的，真的。”

墨雪舞又叹气又想笑：“那你不如我，我不是挺喜欢你，我是太喜欢你了！你浑身没毛病。”

凌落月想了想，突然很诚恳地开口：“你这么夸我，我有点不大好意思，其实你只是……呃……有点毛病……”

“哈哈！没事，我不玻璃心。”墨雪舞笑得哆哆嗦嗦的，“我知道我一身毛病，能改的我不是尽量改了吗？不能改的我也没办法，但不介意别人说，哈哈……”

凌落月也忍不住轻笑：“行了，休息会儿吧，等你没事了我们就回去，别让苍云等急了。”

墨雪舞倒是没想到，此番被绿嘴蚁咬到，会有这番意外收获。不过好在这玩意儿虽然厉害，也只是让她暂时变成了“黄瓜”，天亮之后就完全恢复了正常。

不过临走之前，凌落月看着石壁上的文字若有所思：“小舞，我想把这些文字带一部分回去给太子哥哥看，他应该更容易相信我不是胡说，你有办法吗？”

墨雪舞略一沉吟：“拓印！”

嗖，她窜到洞外，采了一些比较绿的树叶青草之类，又撕了一块衣襟，将它们包起来，回到洞中石桌旁，用力把绿色的汁液挤入石碗里。

“落月，把你的衣服撕一块下来。”做好准备，她端着石碗来到石壁前，先把上面的灰尘清理了一下，“我把这些汁液抹到石壁上，你立刻把布片蒙上去用力蘸一会儿，应该可以拓印下来。就算不是特别清楚，凌太子也应该能看出真假！”

凌落月明了地点头，立刻从衣襟的下摆撕下了一大块布：“开始吧！”

不大会儿，两人就用这个法子拓印了一部分古文字，用墨雪舞的话说，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能解读这些文字的人一眼就可以分辨真假，比如凌浅月。

也怕北堂苍云等的着急，两人立刻动身返回。幸好离得也不是太远，展开轻功奔行了不久，就看到北堂苍云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墨雪舞赶紧迎上去：“苍云！”

北堂苍云虽然明显松了口气，却故意哼了一声：“终于回来了？说，你背着我偷偷把落月怎么样了？”

墨雪舞乐了：“落月那么厉害，我能把他怎么样？放心，他还是那么冰清玉洁。”

“这还差不多。”北堂苍云又哼了一声，跟着不解地皱眉，“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俩昨晚跑什么？”

“没什么，我被绿嘴蚁咬到……”墨雪舞想想就觉得好笑，把昨晚的意外说了出来，跟着眼睛一亮，“对了苍云！我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刚说了一个开头，北堂苍云就笑了笑：“里面有人住过，石壁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团？”

“对对对！你去过？”墨雪舞有些惊讶，跟着却也了然，“是不是找出路的时候发现的？”

北堂苍云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往回走：“那地方离我们暂时栖身的地方不远，我们没费多少功夫就发现了。这里除了狐族人，应该没有外人来过，落月，那些线团是不是狐族古文字？”

凌落月表示很钦佩：“是。你怎么知道？”

“猜的。”北堂苍云笑了笑，“主要是师父曾在闲聊中跟我说过，狐族古文字十分繁复，一个字就是一团乱麻，我觉得石壁上的线团跟他的形容很吻合，不过他没教我怎么读。你能解读吗？”

说着话，三人已经回到木屋前，其余人已将猎物带回，并升起了火堆。当下一边做饭，凌落月一边将石壁上的内容翻译给众人听。

众人自是十分意外，不过结合墨雪舞的发现，都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劝凌浅月放弃的好机会。只要他肯放弃，其他的应该就不足为惧了。

麻利地吃了早饭，众人各自收拾利索，准备往崖顶攀登。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北堂苍云直接看向了凌落月：“你说你有办法，怎么做？”

凌落月抬头看了看：“其实我能穿越幽冥深渊，靠的就是只有我一个人练成的《晓风残月诀》，可以与深渊的吸力对抗。这里的吸力比外面小得多，正常情况下，我不但能自己上去，每次带着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北堂苍云皱眉：“你自己没问题，这我信，若是再带着一个人，你确定自己不会受伤？”

凌落月摇头：“我确定，不会。我刚才说了，这里的吸力比外面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