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改?我喜欢。”凌落月打断他的话,眸子亮晶晶的,越发漂亮了,“我刚才说了,你小气是因为在乎我。你希望我多在乎你,就说明你有多在乎我。”
北堂苍云眼里有笑意,更有暖意:“我在不在乎的,你也不见得多稀罕……”
这次轮到凌落月叹了口气,很有几分无奈:“你那么聪明,真的不明白吗?我为什么先问步天我变了没有?你真的不懂我为什么要先确定这一点吗?”
北堂苍云微笑,反问:“为什么?”
“又要逼我表白吗?很肉麻的。”凌落月更无奈了,不过接着就笑了笑,“不过还是那句话,你想听,我没所谓。步天说过,只要我保持原本的简单干净,你就不会放弃我,他也会允许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所以他若觉得我变了,一定会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你,当然要先问他。”
北堂苍云就笑,把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上弦月,这几乎已是他独有的标志:“这么说,你还是我的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正在伤心。”
凌落月摇头,晶亮的眸子透出水样的清澈:“不存在,我只担心我恢复记忆之后,你就不再要我了。可我没变,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苍云,你说过的,只要我愿意,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说过,而且不会变。”北堂苍云突然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愉快地笑出了声,“落月,只要你愿意,我喜欢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反正你吃的不多,我省下一口,完全能养活你。”
凌落月失笑,语气却无比认真:“是你说的,还认我是你的人,那以后无论怎样,你别不要我。不管太子哥哥说什么做什么,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这么不放心吗?”北堂苍云放开手,侧头看着他,“那我……给你盖个章,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说着,他伸手捏住凌落月纤秀的下巴,在他的唇上用力亲了一下:“满意了吗?”
凌落月轻抚着被他亲过的地方,虽然挺开心的,却也有不少无奈:“你现在亲个大男人,比亲小舞还理所当然。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该不会真的被步天掰弯了吧?那小舞会揍死你的!”
“起开!我直得很!”北堂苍云哈的就笑出了声,“我见人就亲吗?除了你和步天,我还亲过谁?不是我心里的人,我亲个鬼呀!”
凌落月想了想,就笑了起来,笑容勾魂夺魄:“嗯。”
“我去!你别对我这么笑,我把持不住!”北堂苍云用力扭开头,生怕自己兽性大发似的,“不过说真的,你恢复记忆之后,是比从前更美了!安全起见,你以后尽量多跟我在一起,离小舞远一点,她那个人,爱色如命的!”
凌落月居然点了点头:“好。不过你确定我跟你在一起更安全吗?你刚才还说,我一笑你就把持不住了。你确定让我多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背着小舞和我……这样那样?”
北堂苍云噗的笑喷,然后很快就笑得双肩哆嗦:“哈哈!现在我相信,你没变……哈哈哈……否则你说不出这么有趣的话,哈哈哈……乖,不用担心了,我跟从前一样喜欢你——不,比从前更喜欢你了!”
凌落月虽然不像他一样笑得丝毫不顾形象,却也满脸笑意,更让他原本冰冷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或许普天之下,只有北堂苍云能让他有如此变化。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北堂苍云收住笑声,一脸严肃,“天劫之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谁让你跟着我们跳下来的?我……”
“我要跟你在一起。”凌落月微笑,一点都不怕,“苍云,我虽然不是七煞,但也没可能在你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跑回朝龙帝国做什么沧海王。”
北堂苍云抿唇,然后叹了口气:“正因为你不是七煞,没必要为了虞渊大陆跟我们一起冒险。”
凌落月摇头,笑容清浅,语气却很暖:“我不为虞渊大陆,我是为了你。你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对我而言,取舍之间就这么简单。”
北堂苍云反倒有些汗颜:“我也没对你怎样,你这么对我,我会不好意思。”
这次轮到凌落月笑出了声:“你和小舞真是夫妻,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什么叫没对我怎样?普天之下,谁都会为了我发疯、大开杀戒吗?”
那次月未央为了逼供,把凌落月十指的骨头都掰断了,害得他受尽了折磨。北堂苍云一见那情景,受刺激太过,竟导致邪性发作,差点把月未央弄死。后来步天就说了,越是他在乎的人,他越容易发疯。
明白他的意思,北堂苍云也不矫情了:“好吧,依着我们的情分,不计较这些了。其实我是想问,小舞说凌浅月也不是从心底认同狐族大业,是真的吗?”
提及此事,凌浅月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却毫不犹豫地点头:“是,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太子哥哥跟我一样,心里是不赞成的,但他身不由己。父王母后一直逼他习惯杀戮和血腥,逼他不择手段地去实现狐族大业,他……他其实也很痛苦。”
北堂苍云目光渐冷,满含深思:“逼他习惯杀戮?你见过?”
“见过。”凌落月点头,不自觉地轻轻咬了咬唇,“那个时候太子哥哥才七岁,父王把一头刚出生的小鹿,连母鹿一起抓来,给了太子哥哥一把刀,让他当着母鹿的面杀了小鹿,还要把小鹿的心挖出来吃掉。”
北堂苍云眉头一皱:“生吃?”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如今提及,凌落月还是不自觉地一握拳:“是的,生吃。母鹿虽然不是人,不会说话,可它看得出小鹿危在旦夕,一直不停地嘶叫,拼命挣扎,却因为被人控制动弹不得。太子哥哥不忍心,下不了手,一直在哆嗦,父王就说,如果太子哥哥不杀小鹿,他就把母鹿和小鹿一起杀死!太子哥哥没办法,咬牙杀了小鹿,挖出它的心吃了,可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北堂苍云已经一声冷笑:“你父王还是把母鹿杀了,当着凌浅月的面!”
“你猜到了?”凌落月苦笑,“是的,父王就是那么做的。他说这是为了让太子哥哥明白,无谓的仁慈和心软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该杀的必须杀!”
北堂苍云的目光更幽冷:“你父王让你在旁边目睹整个过程,目的也是如此吧?”
凌落月只能点头:“是,不只是我,所有皇子公主都在现场。但我们还好,只是看着,太子哥哥……”
北堂苍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不难猜这些年凌浅月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了:“既然要让凌浅月习惯杀戮和血腥,当然不止这一件事,甚至这才只是开始,是程度最轻的吧?”
“是。”尽管那些血腥残酷的训练针对的不是他,凌落月依然有些不堪回首,“现在我已无法一一回忆所有的一切,反正到了后来,父王和母后开始让太子哥哥杀人,杀狐族人,杀我们自己的族人!”
北堂苍云眉头一皱:“怎么会?狐族族规第一条,不就是不得残杀同族吗?”
凌落月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声音里也带着微微的叹息:“族规是狐王定的,他不遵守,谁敢有意见?即便有也只能放在心里。何况他要名正言顺地杀人很容易,杀的又都是侍女仆从,随便罗列几条罪行就可以了。”
这话并不难理解。无论哪朝哪代,总有凌驾于律法规矩之上人存在。
北堂苍云表示明白,接着问道:“狐王要凌浅月杀,他就杀了?”
“他没得选择。”凌落月轻轻摇头,“那个时候他虽然只有十岁,却已经渐渐习惯了杀戮,再不会像杀那头小鹿时那样不忍哆嗦了!我永远都记得,太子哥哥第一次杀人时那冷酷狠戾的眼神,我、我后来很多次都梦到那个瞬间,每次都吓醒……”
他突然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脸色竟变得有些苍白。北堂苍云皱眉,立刻上前揽住了他的肩膀:“落月……”
“没事。”嘴上说着没事,他却本能地往北堂苍云的怀里缩了缩,“我记得有一次,我午睡的时候又梦到了太子哥哥第一次杀人时的样子,吓得哭醒了。太子哥哥正好来找我,我就抓着他哭,我说,太子哥哥,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要从前的你,你变回去好不好?太子哥哥抱着我,安安静静地听我哭,直到我哭累了,哭不动了,他才笑了笑,说,落月,我已经回不去了,从我成为狐族太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
他突然咬紧了唇,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北堂苍云的胳膊,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和支撑。
北堂苍云暂时没有开口,搂着他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但听了这些话,他也更明白了墨雪舞的意思:或许凌浅月心底,的确是不认同狐族大业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确有机会劝他放弃?
“你知道父王第一次让太子哥哥杀人,是怎么杀的吗?”凌落月缓过一口气,重新说了下去,“那是一个伺候母后的侍女,母后说她仗着有几分姿色,企图魅惑父王,罪无可恕,让太子哥哥先一刀一刀地把她脸上的肉削掉,说要让侍女即便投胎转世也无法再用那张脸魅惑任何人!然后,再让太子哥哥将那侍女凌迟,要割满三千三百刀,不能让那侍女中途咽了气,否则就杀光侍女全家!苍云,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母后的意思吧?”
北堂苍云目光幽冷:“怕凌浅月心软,不忍折磨那侍女,直接一刀了结了她?”
“猜对了,母后就是怕太子哥哥让那侍女死得太痛快,她要让太子哥哥习惯以杀人为乐!”凌落月叹气,跟着微微冷笑,“不过太子哥哥也是个吃过一次亏、就绝不肯上第二次当的人,接着就要求母后说话算话,如果他割满三千三百刀才杀死那侍女,她的家人必须无恙,否则他就自我了断!”
北堂苍云挑唇:“母鹿和小鹿的事,他一直没有忘记——当然,也不可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