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舞等了一会儿，他却没有了任何下文，便回头看了他一眼，浅浅地笑了笑：“没了？”

北堂苍云也笑得清浅：“可以有。”

墨雪舞依然微笑：“有什么？”

“你希望有什么？你怕有什么？”北堂苍云干脆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目光锁定她的眼睛，“还是说，你怕我在朝龙帝国这湾深水里迷失了自己，再也记不住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睛很清澈，却偏偏又如苍穹一般深邃，似乎一眼望不到底。墨雪舞静静地跟他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转身就走：“再深的水你也迷失不了，你是龙……唔……”

腰上一紧，北堂苍云已经紧紧地搂住了她，一只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强势而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和风细雨，这个吻是猛烈的，霸道的，仿佛在无声地宣示他对这个女子的所有权，搂着她的那只手也是那么用力，似乎恨不得把两个人合为一体，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分开。

墨雪舞想挣扎，可惜本身就不如北堂苍云的力气大，他的吻又仿佛陈年佳酿，带着令人沉醉的力量，片刻之后她就浑身发软，只能乖乖地任他索取。若不是北堂苍云紧紧搂着她，恐怕她早已瘫在了地上。

许久之后，北堂苍云才好心地放开了她的唇，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真该就这么把你吃了，你就再也不会怀疑我了。”

墨雪舞原本白皙的脸颊已经泛起了两抹嫣红，樱唇更是透着诱惑人心的绯红色，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水润的眸子更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我……”

“别否认。”北堂苍云摇了摇头，“小舞，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你心里始终有一丝不确定，对不对？”

墨雪舞怔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摇头：“我不……”

北堂苍云就笑了，干脆拉着她在旁边的大树底下坐了下来，两人背靠着树干，看起来还挺惬意的：“小舞，虽然你的怀疑让我挺伤心的，可是我不怪你。我说过，从我真正决定接受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允许你用任何方式伤我，不管伤得有多重，我都不会怪你。”

墨雪舞双手抱着膝盖，怕冷一般微微蜷缩了身体。沉默许久，她终究只是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前世被背叛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她知道北堂苍云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北堂苍云对她的心。可是从赤日国来到朝龙帝国之后，眼界和心胸的开阔固然是好事，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他们受到的诱惑将会更多。

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是墨雪舞前世遭遇未婚夫的背叛之后才真正体会到的。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找到了几辈子的真爱，认为就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未婚夫也绝对不会背叛她，结果呢？

来到朝龙帝国之后，首先是北堂苍云的身份发生了质的改变，不再是赤日国那个小小的沧海王，一跃成为了朝龙帝国如假包换的皇子，甚至十有八九会成为太子、皇帝，他是这片大陆的王。这个王毕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想这把交椅坐得稳，至少他必须有支持者，孤掌难鸣的道理谁都懂。

可要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代价，没有谁活该为了谁付出一切。如果北堂苍云为了得到蓝家、程家、司家的支持而选择联姻，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个人都不会对此有丝毫惊讶。

但是墨雪舞知道，她绝对接受不了，可她更知道，如果北堂苍云真的做出那样的选择，她根本没有资格阻止。

当然，她相信这并不是说北堂苍云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也毫不怀疑，就算北堂苍云必须为了争取支持者而选择联姻，他也不会真正喜欢那些女人，他可以在不喜欢的前提下娶她们为侧妃。她毫不怀疑，就算北堂苍云真的后宫佳丽三千，心里爱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但是，她就是一个眼里那么不容沙子的女人，就算是有名无实，她觉得自己也接受不了北堂苍云身边始终围绕着别的女人。何况谁敢保证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北堂苍云绝对不会对他们其中的一个或几个动心，甚至可能在毫无情爱的前提下发生关系？

但是这些话她不想对任何人说，因为她知道，北堂苍云表面看起来邪魅不羁，其实承受的压力比谁都重。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给北堂苍云增添更多的压力，那绝非她所愿。

也不是她真的闲得那么蛋疼怀疑北堂苍云，实在是前世的经历太刻骨铭心，她甚至为此赔上了一条命，不可能不对她的心理造成任何影响。

北堂苍云背靠着树干，仰起头看着前方悠远的天空，连声音也带着一丝令人心清神明的空灵：“是你说的，爱就意味着永远不要说抱歉，可是小舞，你这声道歉告诉我，你真的开始怀疑我了是吗？”

他的声音的确很平静，可墨雪舞还是敏锐地从中听出了淡淡的苦涩，甚至有一丝浅浅的冷意，她的心就不由微微颤了一下，本能地摇头：“不是怀疑，是……害怕。”

北堂苍云依然看着远方的天空，并没有收回视线，只是笑容也变得浅淡了些：“害怕什么？害怕我变了心，害怕我除了你之外，还想要别的女人？可是你不觉得，这归根到底仍然是因为对我的怀疑，你不再相信我对你的心，你不再相信我能守住这一生只要你一个人的承诺，是吗？”

墨雪舞咬了咬唇，然后微微叹了口气：“不是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可是你也说过，朝龙帝国的水太深，要想玩得风生水起，有些时候可能就……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所以你心里可以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可是你身边……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心里并不想这样做，但……有些时候会身不由己吧？毕竟如果你真的成了朝龙帝国的皇帝，就是这片大陆的王，你要做和不要做一些事的时候，可能就并不完全由着你了。比如说父皇，他对母后的爱我们从来不怀疑，可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他不还是因为大祭司的预言，就动了放弃母后的念头吗？”

北堂千琅说过，是百姓逼他放弃他最心爱的人，根据北堂苍云的猜测，这话恐怕是大祭司所说。也就是说，大祭司通过占卜，认为云羽蝶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为了天下苍生，北堂千琅不得不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放弃。

换言之，如果北堂苍云也落到了这样的境地，身为这片大陆的王，恐怕他也必须为了天下苍生而舍弃墨雪舞。或者说，为了天下苍生而不得不接受墨雪舞之外的女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并不是背弃了墨雪舞，墨雪舞丝毫没有理由责怪他。

倒是有些没想到她已经把事情想到了这么深的地步，北堂苍云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丝冷意渐渐消失，声音也变得温和：“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我永远都不会怀疑你的。”墨雪舞苦笑了一声，“我永远都记得，我是费了多少精气神，才彻底将你俘虏，你是我的。”

北堂苍云笑了笑，目光更加温暖：“这话我爱听。小舞，你刚才那些话，我承认有道理，但你记住，我不是父皇，如果我真的落到了和他一样的境地，我的选择绝对不会跟他一样。”

墨雪舞怔了一下，却立刻摇头：“不行。如果我的存在真的会危及到天下苍生，我不允许你为了我置苍生于不顾。若是如此，即便我能侥幸留下一条性命，也根本无颜苟活于世，我做不到心安理得。”

北堂苍云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我真的必须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你，那么我会跟你一起死。我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踏上黄泉路的，就算是死，也有我陪在你身边。”

墨雪舞彻底怔住了，刹那间，她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有些甜蜜，有些苦涩，又有些微的痛苦，然后，她突然哭了，而且泪流满面，那才真正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怎么哭了？”北堂苍云皱了皱眉，只觉得那不停滚落的泪珠一下一下滴在了他的心上，将他一颗本就柔软的心砸的生疼，不由抬起手轻轻替她擦着眼泪，“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怎么了这是？”

墨雪舞摇了摇头，很想控制，眼泪却越流越多：“我……苍云……”

“为我哭？”北堂苍云微笑，眸子柔和如春水，“不要的，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是不会让你哭的。可我不大明白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问题吗？至于让你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