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高耸的城墙逐渐展露在宋丁香眼中,她看着那巍峨的城墙,一路忐忑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
“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对自己说:“想当年皇上后妃住的地方他们都进去参观过,如今只不过就是见见住在里面的人罢了。说话只要多听少说,不问不答就好。至于其他的,看老天安排吧。”
王公公将他们安排在京城驿站里,还包了个小院子,略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的回禀去了。
宋丁香安排了家里人赶紧休息,便拉着白氏去市集买衣服。主要是其他人死活不愿意出门,也只有白氏稍微见过点儿市面,勉强同意了。
京城的衣服花色款式可比他们老家强多了,布料柔软颜色鲜亮,但是价格也是在令人咋舌。一身普通的裙装最最便宜也要二两银子,而二两银子买的布可以给他们全家做新衣服都有富余。只是这银子该花还得花,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又从外面食肆买了些吃的,两个人也无心逛街,拎着大包小包直接回了驿站。
“丁香?”
宋丁香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在喊她,只是声音陌生的紧。
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人模样有些熟悉,穿着一身轻甲,不是周一诺又是哪个?
“柱子哥?”宋丁香简直惊了。六年不见,周一诺彻底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鲜肉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原本稚嫩的面容也长开了,肩膀也宽厚了,个头更是长高了不少。
白氏一听柱子哥这三个字就知道眼前这男人是谁了,她抿着嘴笑了笑,道:“你们俩聊着,我先去里面放东西。”说完接过宋丁香手中的包裹,颠着小脚跑了。
“娘子!”周一诺咧开嘴笑,露出一嘴大白牙。他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把宋丁香抱进怀里,“媳妇儿!”
宋丁香蓦地脸红了。
周一诺抱着自家小媳妇儿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嘿嘿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矮?”
宋丁香:?
“几年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她翻了个白眼,抬脚往厅里走,“你咋过来了。”
周一诺大狗似的跟在后面,道:“我见王公公回来了就知道你们到了,赶紧过来,结果你还不在。我等了半天呢。”
“我去买衣服了,”宋丁香倒了碗水喝了,再看看周一诺,不行,脸还是会红。她咳嗽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窘迫,道:“这么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周一诺坐在椅子上,拉着宋丁香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的看,道:“嗯,确实辛苦,但是想到只要是胜利了就能回家见到你和爹娘,我就不辛苦了。”
“听,听说你手刃了异族王?”宋丁香看着自己被对方的大手攥住的手,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原以为对男人已经免疫,可是谁知道看见周一诺还是忍不住心慌。
都怪这家伙,越来越帅,越来越有男人味了。这么好看的男人,哪怕她老掉牙了怕是都会喜欢。
周一诺嗯了声,道:“潜伏在异族两年多,总算找到了机会。”他不想多说这些,只是笑道:“我升官了,媳妇儿,以后你就是官太太啦。”
宋丁香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细小的伤疤,道:“若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官太太,不做也罢。”去异族潜伏了两年多,就是从收不到家书的那时候起,说是什么秘密任务,却竟然如此惊险。一个搞不好,人就真的没了。
周一诺抓下她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揉捏,笑道:“当兵就是这样,要么做兵卒四处冲锋陷阵,说不定就无声无息的死了。要么就得闯一下,豁出去,兴许还有活路,还能给自己赚一身战功。我也是赶巧了,正好有这么个机会。”
两个人对看了半天,周一诺突然嘿嘿一笑,道:“媳妇儿,你也亲亲我呗?”
宋丁香觉得自己老脸都快熟了,啐道:“怎么这么不正经?光天化日的!你来了可看见爹娘了?”
“看见爹了,爹说娘和爷爷奶奶都在休息,我让爹也去休息了。这一路你们怕是累坏了吧?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得面圣了。我跟你说你不用怕,当今皇上十分和善,你和旁人如何说话,跟他也如何说话就是了。哪怕说错了什么,他也不会计较。”周一诺站起身来,一脸跃跃欲试,“我,我陪你去睡。”
他的小媳妇儿,想念了六年的小媳妇儿,如今终于又见到了!
可想死他了啊!
“睡什么睡,我还有事要问你!”宋丁香把周一诺又按倒椅子上,觉得自己快分裂了,一半眼馋小鲜肉,一半却告诉她不行不行,她要做个矜持的女人。“我听王公公说了你被封为四品宣威将军,那以后是不是要留在京城了?”
周一诺摇摇头道:“没有,这京城有什么好呆的,满地都是权贵,一个不留神就得罪人。我跟皇上说了要回老家,咱家也是北边儿,我留在那里正好驻守北地,也能清闲一些。媳妇儿……你,你不会是想留在京城吧?”
宋丁香松了口气道:“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呢,这边有什么好的,东西那么贵。一件衣服就要二两银子,可心疼死我了。”
周一诺又笑,还不忘了亲亲媳妇儿小手。
“皇上为什么要见我们,你知道吗?”宋丁香又问。
周一诺点点头道:“钟老将军把你送去北地的东西挑了好的送来京城了,信里写了不少咱家的好话。加上我又立了功,皇上欣喜。对了,还有就是咱小叔叔要去编撰农经了,这正是皇上需要的。他觉得咱家虽然是农民,可是能养出这么一家子好人来实在是非常好,所以就想见见来着。”
宋丁香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就是写咸菜手套什么的,这就好了?”
周一诺道:“你可知给北地送去的东西,除了国库拨出来的军饷,就是咱家送去的东西了。手套,羊毛毯,酱菜,咸菜。哪个不是北地最最需要的?尤其是大旱的时候你们还送去了两车荞麦种子,将军发给附近屯兵屯粮的地方让他们去种,种了荞麦蒸成糕,哪怕北地大旱,咱们也没饿死。若说我有功,可是咱家里人也有功,不是吗?”
“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宋丁香被夸的都要飘起来了。
周一诺笑道:“京城里哪个人家不是腰缠万贯,可是哪个愿意举手之劳了?皇上得知咱家做的事,是真的高兴呢。”
当日皇上说要请宋家人来面圣,然后一起封赏,还有大臣说不合规矩。皇上当下就怒了,道:“不合规矩?区区一户农家都知道北地将士们的不宜,省吃俭用给将士们送吃的穿的。可是你们呢?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奏这个奏哪个,谁会想着北地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了?我见他们,就是让你们也都看看,区区农家人,都比你们要强!”
一番话说得那群皇亲国戚加臣子们面红耳赤,恨不得在大殿上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宋丁香听周一诺说的绘声绘色,止不住的笑,道:“其实真没有那么好,当初想着要送东西也是因为有你在,怕你在那边没人罩着受苦受罪。后来也是老将军帮忙,我们才能给将士们多做些东西,否则羊毛都不知道去哪里弄,哪里有什么手套可送呢。”
周一诺也笑,俩人笑了一会儿,宋丁香觉得有点傻,便倒了水递给周一诺,“喝些水,是不是见过皇上之后,咱们就能回家了?”
周一诺点头道:“嗯,我现在就想回家,躺在咱家大炕上美滋滋的睡一觉。”
俩人又说笑了几句,周一诺突然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徐强去了甘宁的一个县做县令,这个你知道吧?”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来了?”宋丁香捧着茶杯道:“只是知道他做县令,但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一诺道:“甘宁那边也牧羊,徐强好像知道了怎么编织手套的法子,买了许多羊毛,在那边也开了羊毛作坊。”
宋丁香想了想,道:“应该是宋桃红偷了法子吧?她过去找徐强了,话说也三年没见着了呢,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徐强开羊毛作坊也是件好事,好歹给那边百姓多一条出路。”
周一诺摇摇头道:“怕是不是这样,我也只是听了个信儿,好像是说徐强与商户勾结,用很低的价格买了羊毛,用很高的价格卖了出去,赚了不少银子。有人觉得那东西新鲜就给皇上送了过来,可是那时候皇上已经知道咱家做羊毛送往北地了,所以……皇上很生气,据说已经派人去查徐强的底细了,怕是……”
宋丁香听了惊得跳起来,道:“若是他犯了事儿,不会牵连到咱家吧?”
周一诺道:“牵连应该不会,毕竟他姓徐,咱们姓周,姓宋。”
宋丁香道:“可是他媳妇儿是宋桃红啊!”
周一诺道:“对,还有就是……我听说,他在那边的妻子,似乎并不姓宋,而是姓施。”
“啥?”宋丁香呆了,“桃红改姓了?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