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寒料峭,晚上尤其冷。
王老六喝的醉醺醺的,抄着手往家里走。快进家门的时候隔着老远看向宋兴义家,满肚子怨气。
他觉得宋兴义真的是太抠门了,自己大把大把的捞银子,却一点儿都不肯照顾照顾他们这些穷邻居。不过就是一百两银子而已,他们家手指缝里漏点儿出来都不止一百两了。请人去挖藕塘也就给那么点儿铜板,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而且他也看见了周广才家的房子,虽然同样是土坯房,但是盖的厚实,还用了好木头做房梁,房顶上竟然还放了瓦片!而且一排六间大房子,比之前周广才家那歪歪扭扭的四间破房子强多了。
那应该是自己的房子才对!
王老六一边想着一边小声骂着,等他回过神来,竟然走到了宋家墙根下面。
宋家平日里用的柴火比较多,除了熬煮花生还要煮羊毛。柴火垛在院子里压根放不开,干脆在院墙外面架了个棚子,堆了山一样高的柴火。
王老六睁着一双被酒气薰红了的眼睛瞪着那堆柴火,蓦地转身回了家,没一会儿又偷偷摸摸的走了出来。
他想使坏,但是又不敢去烧人家庄稼地,也不敢去给那些猪啊羊啊的下毒,能让他解恨的就只有这一堆柴火了。
火石在夜里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干燥的柴火遇到火苗,很快的就烧了起来。
王老六站在旁边冷笑,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无比扭曲。
突然,起风了。
北风将火星吹到地上,干燥了一冬的枯草瞬间燃烧起来,很快的连成了一片。
“走水啦!走水啦!大家快起来啊!”
顿时,人声与狗叫声响彻这个寂静的村子,家家户户都有人冲出了门,手里端着盆子拎着壶去救火。
可是春季原本就干燥,否则也没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大火加上北风助威,烧的肆意张扬,映红了半边天!一村子人一直忙乎到后半夜,才灰头土脸的把火扑灭。
因为是北风,宋家就只烧坏了半堵篱笆墙,只是在南边的人家可就倒了霉了。但是说来也巧,他们家南边人家并不多,挨着最近的就是周广才家,其次是王老六家。
周广才一家子都搬去新屋住了,老房子借了火势烧的只剩下了个框架。可是王老六家却倒了霉,两件屋子直接烧塌了,大半屋顶也都烧没了。
“宋家的,你们陪我屋子!”王老六媳妇哭嚎着冲了过来,“自己的柴火不看好,烧了我家的屋子,你们赔!我家那么多物件也都烧了,必须赔!”
宋兴义冷眼看着他,旁边村长着急道:“这是咋回事啊?咋还半夜起火了呢?”
宋兴义道:“还能咋回事?人心不足呗。”
王老六媳妇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骂宋家不仁义,房子不卖给他们就起了坏心,非要把他们家烧了,把他们一家子都烧死,都撵走才甘心。
“坏了良心啊!”王老六老婆哭骂道:“老天爷你开开眼,这样的人怎么不下个雷劈死啊!他们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子啊!”他哭,她儿媳妇也哭,小孙子孙女也跟着哭,还有两个老的,一脸黑灰,穿的破破烂烂的也跟着哭。一家子闹闹哄哄热闹极了,唯独没看见王老六。
突然有人问道:“诶,你家老六呢?不会死火里了吧?”
若只是烧坏了房子还好说,若是烧死了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有人高声道:“就是,有钱了也不能这么狠毒,人家不把地卖给你你就烧人家屋子?什么人啊!”
“太恶毒了,赚黑心钱!”
“就是就是!”
宋兴义冷冷的扫了一圈,大声道:“这件事我也十分诧异,我家柴火堆在这里也有不少年头了,年年堆,平日里都没事,咋就今天半夜里烧着了呢?”
“你们就是想害死我们一家子!”王老六媳妇哭声震天,仿佛真的有冤屈。
“我对你家真的没兴趣,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人想害死我们一家子!”宋兴义的声音大了起来,“各位不是想知道王老六在哪里吗?老大,把人带出来!”
宋志成应了声,没一会儿拎出个捆的跟猪一样的男人摔到王老六媳妇面前。
大家定睛一看,竟然就是王老六。
“这,这是咋回事?”村长也愣了。
宋兴义道:“咋回事?我也想知道咋回事!我岁数大了,晚上睡不踏实,起夜的时候就发现了火光,连忙带着家里人出来,谁知道刚出门就看见个人影醉醺醺的坐在路边,拎起来一看,哎哟,这不是王老六吗?他手里还攥着火石呢。”
王老六点了火就想回家,走了几步酒劲上头,便找了个离的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坐下来醒酒,谁知道一下子睡了过去,自己被五花大绑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摔倒是把他摔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宋家被烧垮的院墙,哈哈大笑起来,“活该,活该,烧死你们家!让你们抠门,嘻嘻。”
王老六媳妇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当家的,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王老六用力甩脑袋,哈哈笑道:“我烧了他家柴火堆,哈哈哈。”
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王老六哈哈哈的耍酒疯,心中无比震撼。尤其是刚才挤兑宋家的那几个,都忍不住往人群后面缩,生怕宋家人把自己拽出来骂。
王老六哈哈笑了一会儿,被寒风吹的打了两个喷嚏,终于醒了酒。他动弹动弹胳膊,发现自己胳膊腿儿都被捆住了,便怒声道:“孩儿他娘,你捆我做什么?”
王老六媳妇面若死灰,只是盯着他看,眼泪哗啦啦的流。
王老六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他抬头向四周看看,发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的人,“咋,咋了?”
“你个老混蛋,我跟你拼了!”王老六媳妇爆发出一声悲戚的怒吼,冲着王老六扑了过去,抬手就在他脸上抓了数道血痕。
王老六啊啊大叫着躲闪,可惜并没有人来帮他,就连他爹娘也只是捂着脸哭,看上去极其难过。
宋兴义道:“我是想买你家房子,也给出了合理的价格,可惜你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说你家是风水宝地,要价一百两,还让我安排他老婆孩子去作坊干活。”
人群里有人发出抽气的声音,一百两!都能盖青砖大瓦房了!就他们家那几间破房子,这也太敢要了吧?
宋兴义又道:“我没有同意,最后只买了周广才家的房子,他家里人也勤快肯干,我家的柴火又不少都是他们家砍来卖给我的,所以干脆我就让他们家住在我家房后头顺便帮忙养猪养羊。可是没想到,王老六竟然因为这个,想要烧了我家的房子,把我们一家子都烧死!”
“村长,这样的人,我是万万不敢跟他做邻居,若是不给我家一个交代,那我家就只能搬去镇子上住,作坊也要在镇上开了。”
村长急的冒了一头的汗,连忙道:“哎呀,这是说什么话呢,怎么不给交代?四哥你放心,这件事儿交给我了。”
他对宋兴义说完,然后看向王老六,大声道:“咱们北河沟子村从来没出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人,竟然敢大半夜的烧别人屋,想要将人烧死!我要报给官府把他抓起来,各位可有意见?”
人们赶紧摇头,这种人谁敢跟他做邻居啊,一个闹不好就把你屋烧了,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村长,村长!老六也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可别让官府把他抓了啊!”王老六之所以叫老六,就是因为他排行六。他的几个叔伯也在这个村子里住,但是都同样的穷。可是再穷,若是让王老六被抓去牢里,这对王家的人来说不啻是个灾难,以后小辈嫁娶可就难了。就算是平辈长辈的出去,脸上也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