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钟玉珩终于搁下了手上的杯子,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吵完了?”
他黝黑的眼眸在通明的大殿中越发深邃又通透,带着洞若观火般的了然,浅浅的冷意从人身上刮过,叫人下意识的浑身紧绷,生出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见没有人言语,他站起身,红色阔袖长长的下摆拂过椅背,他施施然地往前一步,道:“既然已经吵完了,那就都坐下吧。除夕佳节,一个个吵吵嚷嚷的,像是什么样子?”
“九千岁……”还没有退下去的那个浑身血污的士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又是焦急又是担忧地喊了一声:“可是将军们……”
“嘘——”钟玉珩长睫微动,冰雪堆砌的面容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变化,淡淡的朝着他竖起一根食指,道:“噤声。”
敢突然插话,已经是在情急之下,用尽了这个将士的所有勇气,这会儿被他一看,顿时浑身僵硬,一个字不敢多说。
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钟玉珩拂袖淡淡道:“这位将士一路奔袭,想必是受了不少苦的。瞧瞧,这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来人呐,将他带下去,请了太医仔细诊治,好好安置。”
有机灵的小太监出来唱喏,恭恭敬敬地为那将士引路。
那将士欲言又止,不敢多言却又想到死在战场上的兄弟,忍不住眼眶通红,嗓音沙哑地喃喃了一声:“可是……”
“哎哟,官爷,快走吧!”那小太监一看顿时急了,觑了一眼见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这才松了口气重重地拉了他一把,压低了嗓音急声道:“这神仙过招呢!你凑什么什么热闹?留着条小命已经是九千岁慈悲了,快跟杂家走吧!”
小将士四下看了一圈,为了除夕,这里所有人都是锦衣华服,这个大殿窗明几净,入目之物无不奢华精致,跟如今狼狈肮脏的他恍然犹如在两个世界。
这是他一生就算是最齐整光洁的时候,也无法触摸的地方。
在这里,他卑微的犹如蝼蚁,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地将他踩死。
他黯然的垂下眼,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在小太监的引导下,跟着退出了大殿。
少了这个带着血腥的身影,大殿似乎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和繁华,钟玉珩含着浅笑站在上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微微侧了下头,疑惑道:“诸位怎么还不入席?”
柳承恩面无异色,闻言还四下团团拱了一圈手,笑道:“是本官耽误大家赏歌舞了,本管的不是。”
说罢,撩起袍摆入席坐好,竟然真的就要这样继续欣赏歌舞了。
那些还跪在地上的武官面面相觑,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展开,抬眼去看他们的领头人。
意外的是,坚定地主战派蔺深在被这样忽略之后,好像也并不生气,竟然也跟着重新入席坐了下去,见到他们的眼神还虎虎生威地瞪了他们一眼,训斥道:“都看老子干什么?自己该做哪里不知道?还得老子送你们回去?”
“末将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