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顺着他苍白而又单薄的脸颊滑落下去,很快低落在大红的衣袍间消失不见。
十八年来,伴随着他的只有日增夜涨的仇恨。
自从十八年前的那一夜开始,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天亮过。
这个世间的光彩与光明,温暖与愉悦,再也没有造访过他的生命。
直到这一刻,在这狂风呼啸雷电交加的夜里,他在突然之间发现,他的世界里好像有了温度。
普通的树木、花草、阳光、雨露,这一刻都这样鲜活而又可爱。
“娘娘。”他的嗓音粗嘎发哽,沙哑地低声询问道:“您能让臣活下去吗?”
宁诗婧静静地看着他。
他吃力地仰头回看着她,难得露出几分脆弱。
她在电闪雷鸣之中,突然露出一个笑,垂下眼重重的点头,坚定地道:“能。”
“钟玉珩,好好活下去。不要死。”
“是,臣,谨遵娘娘吩咐。”钟玉珩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就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地。
宁诗婧悄悄借着收回匕首的姿势拭去了滚出来的泪珠,再抬眼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轻松,还促狭地冲他扬了扬手上珠光宝气的匕首,道:“钟大人之前还不许哀家留下这柄匕首。你瞧,这不就用上了吗?”
用在他的脖子上了吗?
钟玉珩那寒潭般的眼眸状似漫不经心,又满含深意地瞧了一眼那匕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娘娘说的有道理。说不定这次,臣和娘娘还要仰仗这匕首。是娘娘深谋远虑。”
宁诗婧没察觉到不对,得意地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过去将软剑捡了回来,好奇地打量了一圈道:“这剑没有剑鞘吗?”
就算她再不识货,也能看出来这柄软剑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兵器。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拿在手上还能蜷曲一下,瞧着薄削的厉害却锋利非常,她分明看见好几个人手中的剑都被这柄软剑劈断。
钟玉珩笑了下,眼睛示意一下自己腰上黑色的腰带:“这就是它的剑鞘。”
宁诗婧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他腰带上别有玄机,正中的东珠掀开将软剑放入,剑柄恰好被东珠盖得严严实实。
他又看着被她乖顺握在手中的剑,郑重地介绍道:“这柄剑名字叫雪刃,不染尘埃,是位出尘冷淡的公子。”
她忍不住愣了下,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介绍一柄剑,仿佛在为她引见什么重要的人。
她情不自禁又看了一眼剑,点点头道:“的确是位俊俏的小公子。”
杀了这么多人,剑刃仍旧锋利光洁,挥动间仿佛一片冰天雪地。
她将剑为他细心放回去,才又捡起方才的话题,道:“钟大人还没回答哀家,背上的伤再耽误一会儿,行吗?”
“无碍。”钟玉珩轻点一下头,道:“臣方才已经自己封了穴位,暂时不会再流血恶化。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宁诗婧较真。
他的眼底沁出点浅笑,道:“两个时辰左右。”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