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裴湘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明明室内挺暖和的,可一向健康的她莫名觉得这个夜晚格外寒凉。她此时特别希望自己猜错了。
“我必须要耐心等待。”
裴湘闭了闭眼,尽量以冷静的态度分析心中的猜想。
“他们都说曹晴近来每晚皆哭得厉害,而辛姨娘则整宿整宿地哄她……老太太每晚都会派人去查看,同时,府中另外两房和小孙氏为了表示慈爱关心,也会不时地谴人去探望曹晴。所以,晚上的时候,曹晴其实是相对安全的。
“还有就是,这些猜测的前提,是辛姨娘当真相信了鬼魂作祟之说。既然如此,那辛姨娘大概是不敢在夜晚做出激怒鬼怪的举动的。安全起见,她得选择白日里阳光充足的时候。而且,如果她敢干我猜想的那些坏事,一定也做了不少掩人耳目的防范措施。那么,比起初来乍到的我,还是李夫人更清楚该如何揭露丑事……”
裴湘努力说服自己必须要耐心等待后,心中隐隐冒出了要是自己能够飞檐走壁或者会穿墙隐身之术就好了的想法。这样一来,她今晚就能在不惊动旁人的前提下,独自一人去北园那边查看一番情况了。
如此想着的裴湘,并不知道当她产生了这样较为强烈的念头后,在她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极为细小的裂缝,并有渐渐扩大之势。不过与此同时,此间门天道也传递出了一丝类似不许胡闹的警告之意。
于是须臾之间门,那道裂缝的扩大之势暂时停止了下来,但裂开的部分并未再次合拢,似乎准备随时继续进行下去。
“……可是,如果李夫人心中所谓的合适时机,是等着曹大人回京后再揭穿真相的话,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呢?她又不是非得用我做借口才能派人去北园探望曹晴。作为嫡母,她是随时有机会有理由的。”
感到手脚有些发凉的裴湘不再继续待在外屋的窗边了,而是慢吞吞地返回了内室,又钻进了被子里。
她重新闭上双眼,但是全无一丝睡意。
“白日里,她是怎么对我提起曹晴来着?”
裴湘思绪一转,重新默念了一遍李氏的那些话,旋即意识到,倘若她是真正的曹家长女——那个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女孩子,那么,当她得知同母所生的妹妹是那样被唐氏偏爱后,会不会心生不甘与愤恨,会不会因此讨厌嫉恨曹晴?
“如果,一个孩子在忽然得知,原来自己讨厌嫉妒的人其实在受苦,会不会表现得很高兴?哪怕没有幸灾乐祸,也极有可能会表现得非常缺乏同情心。那么,旁人——尤其是孙老夫人和曹大人,会不会觉得这个刚刚找回来的陌生孩子心肠冷硬甚至歹毒,并且毫无恻隐之心、手足之义?对了,还有那个马嬷嬷……”
裴湘回想起自己今日对孙老夫人的观察,觉得对方做不出那种派心腹属下去为难一个未曾谋面但却有利用价值的亲孙女的举动。那么,倘若不是老太太示意,那这府中最有能力也有动机做此事的,就是李夫人和辛姨娘了。
李夫人自不必多说,辛姨娘一向和余庆堂这边走得近,又在老太太面前颇有脸面,自然有不少机会勾搭马嬷嬷。而一旦大格格被吓住了而变得唯唯诺诺,那她养在身边的曹晴就能获得更多的宠爱,同时也报复了一向不对付的唐姨娘……
“李氏今日想方设法让我去北园,是不是也为了顺便把这件事拆穿了?那这个拆穿……是李氏在揭露辛姨娘的所作所为,还是打算栽赃陷害顺便洗清她自己的嫌疑?”
裴湘想起曹寅在处理马嬷嬷一事上的敷衍含糊,心中轻哼一声。
她暗道,有些事不是那位曹大人想敷衍就能敷衍的,这不,自己这个受害人还没急着进行调查呢,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要掀开“真相”上面的那层遮羞布了。要是自己今晚的这些推测不出大差错的话,曹大人明日大约就要感受到何谓焦头烂额和气急攻心了。至于主导这一切的李氏……是因为怀孕后心情不好,所以要让风流多情的丈夫也感受痛苦吗?
“哎呀,这个曹家好复杂呀!”
裴湘蒙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觉得自己只在这里待上一天就烦了,而且实在是太浪费时间门和精力了。
晚上这样安宁静谧的时光,就该用来一边读书练字琢磨棋谱一边等候男妖精的拜访,或者蹲蹲马步练练拳脚,实在不该用来揣摩那些并不美丽的人心。
“我得想个法子,不能再和这帮人纠缠下去了。我宁可去和亲爹一起琢磨怎么从祖父手中忽悠银钱,或者帮大伯父大伯母两口子把日子过富裕了,也不想继续当这种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不过,尽管扭来扭去又滚来滚去的裴湘感到有些小小暴躁,但她却丝毫没有避开明日麻烦之事的念头。只因为她知道唯有自己假装毫不知情地按照李氏的安排行事,才极有可能帮一个两岁的小娃娃避开某些折磨。
否则的话,李氏大概还会继续选择按兵不动的,而裴湘又不能在极短时间门内做到,在辛姨娘经营多年的曹府内查明并揭穿一切。
“反正我也不在乎曹家人对我的看法,李氏她们觉得十分重要的,于我来讲连鸡肋都比不上。所以呀,算计就算计吧……嗯,要是能因此讨厌我就更好了,这样我就有理由回沈家了!”
来曹府第一天就十分想家的裴湘并不知道,在这偌大京城里的某一处民居内,她万分思念的亲生父母正在研究应该哪一天拜访曹府。
一盏茶之后,在明天、后天、大后天三个选项中,沈启堂坚定地选择了明天。
“湘儿今日才进曹府,咱们明天就去拜访,会不会太急切了?要不缓一缓,嗯,就改成……后天?”王婉有些迟疑地说道。
“明天后天其实都挺急切的,”沈启堂笑着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既然都不怎么稳妥,还不如选择咱俩最喜欢的日子。”
王婉一听,顿时遗憾道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今天就去呢。我可太惦念湘儿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湘儿头一次出远门还是来了这又干又冷的北面,连饭菜的口味都变了,也不知她习不习惯?哎,千万别把我闺女折腾瘦了。”
“我也愁这个呢,”沈启堂起身围着桌子来回踱步,搓着手道,“要不……婉娘,咱们今晚别睡了,一起给湘儿做些南面的小吃。明天一早,趁着新鲜,我就给她送去。”
“怎么是你送去?我给湘儿做的,自然是我给湘儿送去。”王婉不乐意地瞪着沈启堂。
“婉娘,你先别急,让我明日先去曹府看看情况。”
沈启堂摆了摆手,示意妻子稍安勿躁,同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要是湘儿一切都好,明日我去,后日你去,湘儿每天都能见到亲人,肯定高兴。要是……湘儿在那府里受了委屈,我明日就要好好和曹家人掰扯一番了。”
“难道我去了曹家,就能任由他们欺负湘儿吗?看我不挠花了曹家人的大脸!”
“婉娘,你自然会护着咱闺女,可你到底脸皮薄,容易被曹家那些女眷左一句右一句地给哄了。为夫则不一样,那些女眷又没法哄劝为夫这么一个大男人,所以只能让曹寅来应付我。
“嘿,比出身比才学比官衔儿我是比不过那位曹大人的,可比脸皮厚,比唱念坐打,曹寅他可不是为夫的对手。而这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么,有时候还就得用些极品的手段才能占便宜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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