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打小一道长大的交情。
可即便如此,当听到孟妈妈发狠要跟林妈妈翻脸的辰光,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心肝一颤,就怕她们会打起来,一时间耳朵都竖了起来……
就听林妈妈八风不动,冷淡地道:“难道不是吗,你看看同咱们年纪相仿的这些人里头,还有谁闲得成天惦记着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儿,惦记着这些个曾经的推心置腹!”
柳眉倒竖的孟妈妈一下子萎了下去,要是身上长叶子,这会儿肯定全蔫了。
要说听她前半句说她们的那些个往事是陈谷子烂芝麻的辰光正要拍桌,可再听到后半句的推心置腹……
是啊,她们曾经那样推心置腹,可如今呢,摸索到酒盅,仰脖送酒的辰光,不禁悲从中来:“现在她们眼里都只剩下钱,心都被钱糊住了。”
“也不能这么说,当差的并无所谓好坏,总归是要跟着主子走的。”林妈妈有不同的看法。
隔着一道门帘子,灵璧看不到里头林妈妈的表情,仅听声音语气,就是寻常的样子,可不知怎的,灵璧就是打心里一个寒噤,又沿着后脊梁滑了下去。
“得了吧!”孟妈妈显然不同意,语气嘲讽中又隐隐带着两分恨铁不成钢:“你还替那伙子王八蛋说话,是有刀架在她们脖子不成,敢情就她们知道钱是个好的?”
又笑:“我跟你说,司房那里,库房那里,尤其三房那里,多少双眼睛跟乌眼的黧鸡似的擎等着抓我的错处呢,一见到我变貌变色,别提多有趣儿了!”
还有趣?真是个没胆肚里的!
林妈妈哭笑不得,只得告诫她:“你别大意,仔细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
这话还算中听,孟妈妈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且放宽心,我在外茶房一待二十四年,别说老鼠洞了,饶是蚂蚁洞都是堵了又疏,想当然地就想扳倒我,凭他们的道行,还是做梦快着些。”
说着又洋洋自得地道:“更别说这府里眼看着就要变天了,到辰光究竟是谁先倒,且不好说的。”
林妈妈就不再说甚的了,相比自己偏安一隅,每天都在同人抢阳斗胜的孟妈妈,论及道行,已经不是她能指点的了。
咪了一口酒,又听孟妈妈问她:“我怎么听说,咱们这位百伶百俐的三太太,如今连你这不入流的小丫头们的压岁钱都不肯放过了?”
林妈妈“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倏地想到了甚的,赶忙起身穿鞋出来。
挑开帘子,就见灵璧果然还守在白炉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