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依着昨儿陈大姑同杨妈妈的脚程，既是一个白天就能来回，那势必不可能走远，攥着萍娘的手，待陈大姑同一个包着头船娘打扮的妇人寒暄罢，挨在她身边乍着胆子问道。

“去县城。”陈大姑随口回道，领着她们往里走。

灵璧同萍娘对视一眼，灵璧一颗心悬了起来，有些惶然，她还自来没有去过县城，萍娘脸上一喜，县城好啊，总比镇上好，只心弦一松，却是一俯身，吐了一甲板。

灵璧同陈大姑倏然色变。

“哎呦喂！”只不待她们说话，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蹭地就蹿了过来，拿了笤帚簸箕一通地收拾，跳起来，眼睛晶亮晶亮的，一脸关切地望着萍娘：“小大姐无事吧！”

萍娘不安地挪了挪脚尖，根本不敢去看陈大姑的脸色，脸上煞白，喃喃地想要道谢，嘴里的异味却叫她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撑着她的颖娘赶忙道谢：“多谢小哥，我妹妹许是有些晕船，实在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黑瘦小子咧开缺了大门牙的嘴巴冲着她们笑。

船舱里有人喊了声“大飞”，他跳起来应了，朝她们摆了摆手，又蹭地蹿了过去。

灵璧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跟前刮过去，怔了怔，扭过头来看萍娘：“你怎么样？”

萍娘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陈大姑的眉头却没松下一分：“好好的怎的会晕船？”

“我没事儿，大姑，想是昨夜有些着凉。”萍娘低着头咬牙哑声道，脸上浮现出忍耐之色。

陈大姑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那先进去吧，能忍就忍着，否则我可不敢把你往主家跟前领。”

萍娘身子晃了晃，灵璧差点没扶住，两人一下子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

在船舱里坐了，陈大姑又问灵璧：“你呢，总不晕船吧！”

灵璧摇头：“我没事儿……”

“小大姐，小大姐，这是姜茶，喝了就不晕船了。”说着话儿的工夫，那个黑瘦小子又找了过来，手里托着一截竹筒，上头还冒着热气，一凑近就闻到了浓郁的生姜味。

萍娘同灵璧俱都眼前一亮，却不敢伸手，只看陈大姑，见她点头，灵璧赶忙道了声谢，接过竹筒，喂给萍娘喝。

“不用谢，不用谢。”那黑瘦小子嘿嘿地笑，径直向陈大姑伸出黑黢黢的爪子：“大婶，承惠两个铜板……”

灵璧愕然，萍娘一口姜茶差点喷出来，就连陈大姑亦是哑然失笑：“好小子！”却是二话不说，果真掏了两个铜板与他。

黑瘦小子揣了铜板，高高兴兴地唱了个肥喏，就蹿了。

灵璧望着他的背影，怎的看怎的觉得就像条泥鳅，黑不溜秋，还滑不溜丢。

可到底一闪而过，喂着萍娘喝完满满一罐姜茶，萍娘果然不再犯恶心了，过午客船到岸的辰光，已然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