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只是深秋时节,自运粮河上吹过来的风,就已经结实的能够刺入骨髓了。
天还黑魆魆的,既要照看桑振元又放心不下桑硕的孟氏也就打了个盹儿的工夫,就又打着哈欠起来了,只头一桩事儿并不是给爷俩煎药。
灵璧也是刚醒,瞪大了眼睛支着耳朵,捕捉着外头“嘎吱、嘎吱”接连两声开门复又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窸窸窣窣锁门的动静。
侧过身来,用力搂了搂打着小呼噜的桑础,视线却透过茅屋,透过鬼魅般的天,伴着孟氏绕着竹篱笆走了一圈,又一圈。
方才给桑础掖好背角,起身穿衣。
收拾妥当,窸窸窣窣的动静复又响起,然后“嘎吱”一声,大门重新打开,灵璧这才走出房门,领着大黑脚步轻快地跨出户琴,煎药熬粥。
甚的都没问,甚的都没说。
算是心照不宣吧,孟氏知道灵璧不可能一无所觉,灵璧也确实心知肚明,娘俩谁都没有点破。
毕竟同孟氏一样的心肠,灵璧也不欲桑振元桑硕,甚至于桑础为了这种腌臜事儿糟心。
至于自己,灵璧知道,孟氏并不想自己脏了眼睛……
可家里还则罢了,别说孟氏了,其实灵璧并不害怕,这事儿确实脏,可再脏还能脏得过人心?
隐患解除,正准备复工的采石塘却被这些个腌臜事腌臜人彻底耽误下来了。
没有一天不要见血,虽不是甚的吓死人的物什,不过死鸟死老鼠,顶多就是还没死透的黄鼠狼。
董老三亦是百毒不侵,不但当着陈姓人的面剥了黄鼠狼的皮高高兴兴地送给桑振元做护膝,还顺手将死老鼠丢在了间壁黄泥塘,死鸟则是拎家去直接褪毛去肚,盘算着凑出一碗正好炸来按酒吃……
架不住其他石匠没有他这样的胆气,就是自己不哆嗦,可家里的妇道人家哪有不哆嗦的。
实在是出事儿出怕了,谁晓得会不会惹恼了山神老爷,冷不丁地再打个喷嚏。
董老三虽然着恼,却也挑不出理儿来。
再是兄弟,却不是孤家寡人,都是家里顶门立户的人,都有家小要顾,真有个好歹,这一家老小可怎的活。
可他一个人又怎的打石头,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气得想起来就要指名道姓的骂。
骂陈既兴他爹,心里却明白光是陈凤元还真没这样的胆子同工夫,又骂史家人,还有贼兮兮的陈姓人。
不单董老三骂,村上好些人也都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