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文臣,可也明白这仗不是说打就打的。
要对付夜北强敌,光凭晋北驻军是不够的,当年他们就是吃了夜北突然发难的亏,没等调集齐军队就让墨冥辰被抓了。
“朕先前已经想过了,就算要开战,大齐也不能强扣夜北和亲的队伍,免得再让夜北借此生事,既然这偷取草药的是夜北公主,我们不如就先将这个罪魁祸首送还夜北,再派使臣同往夜北游说,叫夜北以为大齐并无战意,好为我们争取调兵之机。”墨文璟说着,偏头扫了一眼抿唇不言的鸿胪寺卿。
这人不是想要以和为贵吗?让他出使夜北最合适不过了。
墨文璟又听了一叠声的“陛下圣明”后,才看向墨冥辰:“只是朕对夜北了解不多,这夜北王妃所求之事也不知真假,皇叔以为如何?”
“诃伦帖是带着灭族之恨嫁给耶律明觉的,这些年在夜北王庭一直寻机复仇,已设计暗害了不少当年剿灭真颜部的夜北将领,她对夜北和耶律家的了解远胜于臣,此番她既然已经招认,若是送回夜北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先将人留在大齐,如果诃伦帖真能提供一些重要的消息,或可考虑合作之事。”墨冥辰言罢,又将当年真颜部发生的事情与众人讲了一遍。
墨文璟听后,点了点头,又问:“那拓跋弘呢?”
夜北公主和那个将军是要放回去的,可这个拓跋弘就有点难办了。
“拓跋弘虽为耶律寒邪的臣子,可他本是青阳部的王子,青阳部原是北陆之主,曾统治北陆近百年,拓跋弘一直有心恢复先祖所建之荣光,对夜北的恨,不比诃伦帖少,”墨冥辰拢了拢袖子,又道,“而且大齐兵讨夜北是为一血前耻,北陆浩大不比西域小国,战后大齐不可能将整个夜北划归制下,只能为他们另立明君,我等若是与拓跋弘合作,有他这个青阳王子在,夜北七十二部中或许还能生出不少临阵叛逃夜北的人来,拓跋弘受了大齐这个复国的大恩,日后北陆在他的制下,必定不会在与大齐为敌,这才是换得两国长久安稳之计。”
他当初答应拓跋弘之请,不止是因为有耶律家这个共同的敌人在,而是为了促成大齐与北陆真正的和平。
攻破夜北,耶律家的人一死,若无另主站出来,北陆那些残存下来的部落又将成为一旁散沙,再现百余年前相互厮杀争夺之相。
青阳部曾统治北陆将近百年,出过不少被写进史歌中的伟大君王,拓跋弘身上流着这些仁君的血,大齐若是能拥他做草原上的王,必能得到不少早对夜北不满的人响应。
等到那个时候,对夜北兵戎相向的就不止是大齐了。
臣子们纷纷点头应和,一旁的百里无忧却是蹙眉抖了抖手里的证词:“王爷早都想得这么明白了,又为何要对拓跋弘用重刑?”
头先陛下有旨,要派去记录和翻译的官员将夜北人供述的证词一字不落地写下来。
他手里这份拓跋弘的证词,前三页全是骂人的话和哀嚎,虽然没去观刑,可光看证词百里无忧都觉得身上疼。
墨冥辰还说要助人家成为北陆的新君了,他现在都要担心拓跋弘被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本王只是遵照陛下的旨意严审而已,”墨冥辰挑了挑眉,“丞相放心吧,本王已经传了太医去给拓跋弘医治,不过他今日在刑部落了一身重伤,就算耶律寒邪想要要人,他最近只怕都没办法动身回夜北了。”
百里无忧眼角一跳,将那看着就疼的证词递给了旁边的人:“王爷倒是想得周全,不过如此说来,这次大齐送还夜北的就只有塔娜公主了?那个叫特木勒的将军呢,也要一并送回去吗?老臣可听说过那位将军骁勇善战,是夜里寒邪的左膀右臂,若将他放回夜北,岂不是给我们日后发兵平添阻碍?”
百里无忧提起特木勒,上书房里的一众人便开始认真讨论起此人的去留问题。
墨文璟原是打算把夜北人全送回去的,可现下听得特木勒的战绩,又有些犹豫了。
君臣们正讨论得火热,早被晾在了最后面的礼部尚书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扬声禀报:“启奏陛下,微臣刚问过刑部官员,发现王爷这次逮捕回来的夜北人里还缺了一位夜北世子!”
他这话,引得上书房里又是一阵沉默。
“莫图世子今日并未到汇春园,臣这便着人去驿馆找寻!”
墨冥辰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这个月他在京中就没见过那位世子几次,若不是礼部尚书提起,他是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