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寺人监大约猜出黑崖工事监的手段,便趁机会,亲自前往陈国老卿们放工后所歇息的石洞中,商讨计谋。
原是这些陈国老卿们,以淳于皮为代表的,也已然自行有了计划。
而今冬日,沿着平潭渡再往北走,便到了鲁国与大周的交界处。此地的海湾浅海区受冻,冰面坚固且辽广,无巡守兵卫。若从这里沿着冰面一直往北走,便能直达鲁国,逃离周地。
他们决意趁着逐除夜里,黑崖大大小小的工事监们豪饮酣醉,集体奔逃。
假寺人监知道后,即刻通知安阳城内八卦门,并允诺淳于皮,会协助他们逃离。
得亏是八卦门在撤离安阳前,收到了这消息。
夜铃铛临危受命赶赴鲁国,在临靠鲁国封冻的海域上,寻到了这些饥寒交迫的老卿们。若是她晚到一步,这世上怕是会再度平添几多冰冷的亡魂。
妫翼与桑十月一行人抵达宛城,已是五日后。
幸有夜雨替她们斩杀了通传消息的斥候,所以抵达宛城时,宛南关尚未森严壁垒。
依然使用出逃安阳城的那套路数,邴七和鸑鷟藏在车内软席下,由桑十月护着,于一夜黑风高时,用玉牒令混出城去。
妫翼依旧守在暗处,注视着一切。
然而,宛南关并不像安阳的城令那般好糊弄,尤甚这几日,皆是澹台不言亲自监理宛南关的进出车驾。
很快,邴七与鸑鷟便被兵卫发觉,并从车内拖拽了出来。
既是被发现,桑十月也脱不了干系,她只能奋起反抗。
离开灵川前,她已然预见最坏的结果,在形势所迫下,与鸑鷟一样,从此流亡他国,再不能见霍繁香甚至自己的亲人一面。
所以在她临别时,嘱托霍繁香,若是此行不归,定要霍繁香顾好她家父与家弟,甚至在必要时,撇清与她之间的干系。
桑十月信任霍繁香,故而在保护鸑鷟时,才能无牵无挂,招招凶狠。
那盘龙棍在她手上,比宋尔莞或是鸑鷟用时,威力更甚,似是这武器天生便是她的,她也知道如何去驾驭这稀世之器。
可桑十月毕竟是少年轻狂,持续的蛮力输出,不但令她筋疲力尽,前路漫漫皆是涌来与她拼杀的兵卫,她未能杀出一条血路,供以出逃。
在澹台不言亲自下场后,桑十月更是节节败退,身负几道重伤,咬牙硬撑。
邴七因护着鸑鷟,已是自顾不暇,压根也帮不上桑十月的忙。
眼看周遭重兵成阵,情况愈加不利,妫翼踏风而下,剑指澹台不言。
纯钧与白虹剑身撞击刹那,乍现巨大嗡鸣声响,澹台不言受白虹剑气所伤后退了几步。
桑十月抹去嘴角的血痕,松了一口气。
妫翼见她如负释重地模样,不禁打趣道“怎么,你怕我扔下你们不管,自己逃吗?”
桑十月颇为佩服她能在这般危急时刻,闲心说笑。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向邴七而去。
一招横扫千军,将围在邴七身旁的兵卫击退,随后她拽着他,向城墙上飞走。
城垛之中涌现大量弓兵,满弓射箭,击杀桑十月。
桑十月见状,回落至原处,再度陷入地面的混战之中。
宛南关集中了大周所有精兵强将,上次妫翼能逃脱,一部分是侥幸,另一部分是因她往来独行,无所顾忌。
想来即使没有安阳的斥候通传消息,澹台不言也已然将宛城排布成铜墙铁壁,若要带着桑十月和邴七鸑鷟逃脱,想必是难上加难。
妫翼飞身上城墙,解决一批弓兵后,回到桑十月身旁,为其逃跑做掩护。
桑十月扯着邴七再次向城墙上飞爬时,这第二批的弓兵便迅速补了上来。
她连滚带爬,再次狼狈地逃回地面。
妫翼也已气喘吁吁,失了耐性。
她破阵而出,生擒澹台不言,以其做要挟,令一众兵将停手。
澹台不言不为所迫,高喝布阵暗语,令众兵变阵,将桑十月与邴七围困于阵中。
顷刻,城上弓兵满弓而射,而阵中兵卫皆举铸铁秉甲抵御飞箭,却将桑十月与邴七困在中央。
妫翼掷出白虹,击飞部分飞箭,却有少数蜂拥向桑十月飞去。
邴七抬起腿,踩断身上的绑带,他一边将鸑鷟护在怀里,一边将桑十月压倒在身下。
城墙上的弓兵接连飞射羽箭,直至秉甲上与困着他们的那块空地中央,插满羽箭,像是长满了的麦芒,看不到地面的模样。
此时妫翼心中已然猜到邴七与桑十月怕是凶多吉少,心中的愤怒,令她不再对澹台不言有所顾忌。
她飞身冲天,召回白虹,而后俯冲而下,刺穿了澹台不言的髌骨。
“这是你欠简祭酒的。”妫翼道。
她抽出白虹,艳烈的血迹溅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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