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叔,明日要劳烦您带着兵符,快马加鞭前去星谷关,亲自调兵回圣安夺宫。”福祥公主道。
宏叔望着妫娄手中的玉盘,神色略有不安,却还是道了一声“诺。”
“阿姐,我也随宏叔一同去。”妫娄将玉盘抱在怀中。
此时的秦上元翻着白眼,却尚未同福祥公主辩驳。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福祥公主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秦上元一怔,望着失落的妫娄,心中倒是对福祥公主的举措有些糊涂。
若不愿让妫娄掺和,为何还要告知其星谷关兵符寻回这事儿?
“阿姐是觉得我不中用了吗?”妫娄有些激动,接连咳了几声,白皙的脖颈与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福祥公主不慌不忙,她随手拿起一卷文书,道“你看了这么多卷宗,可否能与我说一说,如今的陈国如何了?”
妫娄猜不出福祥公主的套路,待平复心情后,郁结又起,叹道“自安阳修建黑崖防御工事起,丁税较原先升了将近三成,还多了佃租和新税,许多耕民交不起税,竟都卖身为贵家奴,早先大半年的辛劳,全然付之一炬,摊丁法已然名存实亡了。”
“妫燎登立后,大肆扶持潼水新贵,大多数皆是与他少时听学的挚友,霸下的汪堃,芪郡的陶琦等等,这其中,有趋炎附势的小人,倒也有为国忧民的清流,只不过现下新贵与旧宗之间分歧矛盾颇为深远,妫燎也难以掌控,各郡县开始自立而治的也逐渐多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因妫燎与旧宗相护忌惮。他手上未真正掌兵权,自然就不敢同旧宗大动干戈。他所设立的那些新贵,也不过是他为自己建造的堡垒。
无法撼动这些旧宗,就只能制造新的势力去与他们权衡。
“仲忧,你如何看到银波妫老县伊所设祭城法令这事儿的?”福祥公主又问。
妫娄眉宇再度紧缩,他思酌片刻,心中郁结,便又咳了起来。
此时的秦上元心中多半理解福祥公主之意,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展小瓷瓶,打开软塞,倒出两粒药丸塞入妫娄口中。
妫娄吞下后,气喘舒缓许多。
“昨日,妫檀前来寻我,与我说,这法令是他父亲故意提出,其一是用来维护陈国其他郡县的安定,其二是来加速妫燎自毁前程的方法之一。”
福祥公主闻讯妫娄的话,心中不禁冷哼一声。
难不成,这又蠢又坏的妫老头儿还有方法之二不成?
“只不过,这法令颁布之后,咒骂妫老县伊的,比咒骂妫燎的人要多,这也是为何妫檀会离家出走,同他父亲闹翻了脸。”
这便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仲忧,你是妫燎的公卿,你要如何做?”福祥公主问道。
妫娄犹豫了半响,道“我会劝诫妫燎止劳苦,养生息,罢人殉,不在春忙之时修筑工事,即便被周地征丁修建黑崖防御,亦要在非农忙时。”
“可若他不听呢?”福祥公主追问。
“若他不听,我愿以死明志,血溅勤政殿去唤醒他。”
这便是妫娄与他们的区别。
新贵与旧宗说到底并不是为民为国,他们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谁的权利掌握的大一些,便有了主导陈国的权力,那些企图自治的郡县,大部分都是不依靠妫燎的妫氏旧宗。陈安侯死后,妫燎莫名继位成为国君,已然令他们心痒难耐,恨不得妫燎暴死之时,自己能得机会,窃国为侯。
这杂乱无章,乌烟瘴气的争夺权势中,谁还会真正地去在乎国人的生死?
“你要留在这里,无论是等着我,或是在我生意外之时,为我继续守护这举国上下,你同百里肆一样,拥有一颗世间难寻的赤诚之心,以往我得你们护佑,总能避开许多龌龊与肮脏,无论是肉身亦或是心灵,可现下百里肆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妫娄,我不能再让你成为第二个百里肆。”
“所以,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们。”
宏叔在这一刻颇为感慨,那个曾经柔弱纤纤的少女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羽翼丰满,英武神明的陈国国君。
他眼含热泪,俯身将百里肆留下的佩剑放心交予福祥公主。
“公子临死前,有交代老奴,若是公主决意夺回陈国,便将他的佩剑交予公主所用。”
若是她选择浪迹天下,不顾陈国动荡,这把剑便是宏叔留于自刎己用。
福祥公主接下长剑,但见剑身上雕刻着百里家的族徽,那是一只红睛的白貂,精灵又孤傲,卓绝又优雅。
“宏叔,这剑,还是你拿着吧。”她将剑送还于宏叔手中。
“百里肆膝下无子,百里家的血脉不能就此中断,我有意将这姓氏赐予你所用,包括你的侄儿。”
“只是现下,这也不过是句空话,要等我前去霸下回来后,才能将此宣告于九州天下。”
妫娄闻声身躯一震,道“你去霸下作甚?”
福祥公主诡谲而笑,道“自是为伯忧阿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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