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康说:“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说明这两年进步的确很快。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甚至相对的公平都很难,可我们就生活在这个社会,只能选择妥协,当然,妥协是需要勇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覃康突然跟我说起这些云山雾罩的事情,搞得我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我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覃市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事情是我干的,这个责任我来承担,但我需要知道的是,你对这事是什么态度。”
覃康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那个蒋志兵是什么人吗?”
我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当然知道,北京过来的,在中央有点背景,家底很厚,上面有人罩着,背后是国华集团的资金支持,打着到江海来投资幌子,其实背后有更复杂的动机和目的。”
覃康不表态,继续问道:“还有呢?”
我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国华集团资金实力雄厚,可这样的不良资产引进江海只可能遗祸一方,不可能给江海的建设带来什么好处。他们到江海来投资可不是来发善心的,而是打算来这里捞一票,别的不说,就说昨晚我们查封的那个赌场吧,那分明是个无底黑洞。”
覃康说:“我问的不是这些,我问的是,你知道国华集团进入江海投资,是谁主张引进的吗?”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想起昨晚孟晖的电话,我恍悟道:“你是说引进国华集团是孟书记主张的?他跟国华集团有关系?”
覃康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还是不太明白,难道孟书记和国华集团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国华集团是他的重点保护对象?”
覃康没有表示认可,也没有反对,只是满脸忧虑地说:“这些我也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只知道,在一个月前的常|委会上,孟书记力主国华集团回归江海,他坚持认为国华集团能给江海的经济建设注入资本活力。这个国华集团的背景我也了解过,当时我极力反对,可是孟书记却因为这件事认为我是非要跟他唱反调,并因此对我有了意见。”
官场的事就是这么微妙复杂,一个人可能就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对另外一个人有了意见。这种成见憋在心里,不好直接表露出来,虽然对方能感觉得到,可却没办法摆在桌面上谈,也只能闷在心里。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官场,这个场大家就等同于在一个锅里吃饭,你吃的多了,他就吃的少了,没有任何友谊,只有根深蒂固的利益。朋友之间都会因为利益翻脸,更何况职场上的同事呢?
我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原来一直以为最大的阻力来自北京,没想到国华集团能够顺利进入江海是我们这边的意思。”
覃康说:“都说家和万事兴,其实对一个地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自己内部的关系没捋顺,外面的事情一样都搞不好。你知道,我以前是做纪检工作的,真正当上这个市长我才知道,一个人想有所作为有多难。”
我说:“谁说不是呢。我们只是想做点事,又没搞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想到阻力这么大,而且最大的阻力竟然还是来自身边,简直让人无语。”
覃康笑了笑,摆摆手说:“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事情该做还是要做,困难都是暂时的,没困难那还叫做事吗?昨晚你们行动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能阻止你,可我并没有让你放弃行动,就是希望你能扛起这杆大旗,任何人想要阻拦我们做事,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管。为了江海的建设,为了江海经济的发展,我们牺牲点个人利益又有什么大不了。”
覃康的话很给劲,也很提气,我心里顿时觉得敞亮了许多。可转念一想,除了这种精神鼓励之外,覃康似乎并不打算给我提供任何的支持,那也就是说,他仍然是观望态度。
我思量片刻说:“覃市长的话我很受鼓舞,也很感动,能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和理解,我个人就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谁不受点委屈呢。”
覃康点点头,说道:“你能有这样的认识就很好,我的态度就是你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不用顾虑太多,再大的压力都有我们江海市政府跟你一起扛着,你放手去干好了。”
这算是一句结语吧,总之覃康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事情我自己去办,出了什么事也是我自己兜着。我心想好嘛,早知道都是这样的态度,老子也不稀罕你们谁来力挺我,只要别落井下石就大吉大利了。
我站起身说:“那覃市长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你再通知我。”
覃康说:“好,你先去忙你的吧。总之不用有态度顾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的闲言碎语不要过多理会。”
从覃康办公室出来,我站在楼道里抽了根烟,琢磨着覃康此番的暗示和态度,突然意识到,难道这是他和孟晖决裂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