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蓓蓓不忍地从包里掏出一份病历的复印件,“我托人找到他的病历,他出院之时,好几项脏病特征已经有显现了,只是他瞒着你们而已……他默默撑了这么久,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打湿了病历,晕开一个一个圆圈,仿佛心头被刀子强行割开了一个一个窟窿。
甄心好半响没有说话。
她怎么忍心就这样放弃许沐的生命?
他明明就还活着啊,他的身体是热的,他的心脏是跳动的。
她知道干妈也不会放弃。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
夜幕渐渐降临,医院内外都看不见什么人影了。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照亮萧瑟的大道,和偶尔匆匆而过的行人。
许静靠在刘爱梅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独自支撑不住身体。
甄心的腿仿佛灌了千斤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干妈面前的,刘爱梅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身影,心如刀锯,“心心,我们回去吧。”
“好。”甄心跪在许静的面前,“干妈,我们带许沐回去吧。”
“不——”
许静无力地摇头,“既然他们不肯救我的儿子,就让我陪他死在这里吧……没有了儿子,我一个人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甄心通红的眼眶,再次被泪水溢满。
远远的,一束灯光突然直射过来,正好迎面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生疼。可她甚至懒得抬起手臂去遮挡。
情似枯树不念春,心如死灰不复温。
车子很快在路边停下,甄心看见一道人影快速下车,在后车门旁撑开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鹅毛大雪纷纷,顷刻间在伞顶上落下一层雪白。
萧庭礼踏出车门,一身黑色穿在他身上从来不显老沉严肃,只显出他与众不同的卓尔不凡。同色的大衣披在肩头,他只是那样姿态随意地立在雪地上,便叫人再也不肯挪开目光。
有些人,生来是天之骄子。
再寻常不过的路灯,落在他身上也格外的耀眼。
甄心看见那片片雪花在他身侧翻飞,就像那不断扑向光明的飞蛾,明知道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却依旧不自知的被吸引着靠近。
就像这世上有多少女人,也是宁愿拼得粉身碎骨一次,只求他温柔以待一分钟,一秒钟?
她曾拥有过别人梦寐以求的他的温柔。
只是,自这一夜后,她和他再不能同路……
黎一面向着她们的方向,正对着萧庭礼说些什么。男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望向这边。
甄心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在贪恋他一眼的温柔:她知道萧家在市医院也有股份,更重要的是,市医院一直是青城市的一块招牌,历届官员都竭力维护着市医院的名誉。
而今夜,许家人在此长跪不起,医院不肯收治病人这种事,万一被媒体捅出去,牵扯起来又是一堆麻烦。
“干妈,我们走吧。”
甄心用力去拉扯许静,身后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着不止两三个人。
她心下一凛,难道是医院保安要来强制驱逐?
甄心猛然转身,却是看见几个医生护士抬着担架,疾步冲向了许家的车边,她突然感觉周身已经冰冻的血液,蓦然复苏。
“你扶着他的头,抬起来……”
“不行,你去那边,用劲往这边推……”
“小心他腹部的伤口……”
你一言我一语,几人迅速商量着把许沐抬上担架,然后风一般地旋进了急诊科。
刘爱梅激动地拽着许静的肩膀,“老许,你快起来,许沐有救了!你看,医院肯救人了!”
喜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许静跪的太久,全身都冻僵了,半响都站不起身,一着急就扑倒在雪地里,刘爱梅急忙将她扶坐起,“别急,别急,老许,他们肯救人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眼前很快没有人了,甄心听见刘爱梅叫了她一声,可是她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萧庭礼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沐着漫天夜色,浴着满城灯光。风扬起他的衣摆猎猎,他宛如一尊神,为了解救她这个凡人的疾苦,从天而降。
甄心哽咽着朝他奔去,尽管全身都冻得僵硬,双腿更是麻木的没有知觉了,但她感觉自己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定过!
她钻进伞下,钻入他的怀中,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萧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