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野战,再怎么说也得打上一天吧!五六个小时乃是常事,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纪律了。
“我军将士一上战场,每个军官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每个士卒都会听命令行事。一旦号令下来,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毫不忧郁地赴汤蹈火,这才是真正的大勇,这就是骨勇。”
说来也怪,孙元心中还是有着一丝紧张的。虽说起兵多年,什么样的仗都打过。眼前的正蓝旗建奴自然比不上当初扬州之战多铎手下的八旗主力,可这一战意义重大。胜了,那才是真正的以干戚打出了一个太平盛世。这或许就是老天爷让自己穿越到明朝的目的,这或许就是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改变我中国自甲申天变以来这一段屈辱的历史,让中华民族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可若是有个周折,接下来等待自己等待子孙的将是三百多年的漫漫长夜。后人也不知道要在这一片令人绝望的黑夜中摸索多长的时间,流多少血。
正因为这样,孙元渴望和人交谈。这也是他一反常态地和钱谦益、汤于文有说有笑的缘故,想以此来平复自己胸中的波澜。
这也使得孙元今日有些絮叨,他声音渐渐地大起来。他用手指着前面的士卒,大声道:“是的,他们没有呐喊,没有热血沸腾,可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都知道这一战对我们的民族,对我们的家人,我们最珍惜的一切意味着什么。赢了,就是天下天平。如果输了,我们的血固然会流尽。我们的家园将毁于敌人的战火,我们的妻儿将成为敌人的奴隶,世时代代不得翻身。这也是我们同一般的军队的区别,我们是为自己为家人而战,而不是为了犒赏、功名、官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他军队在开拔的时候有开拔银子,战前要发钱动员,战时组织敢死队的时候还有卖命银子,战后无论胜负还有犒赏银子。没有钱,就不知道怎么打仗。可咱们不同,钱阁老、汤国公,你们在我军营中这么多日,可看到过我发过一两银子。没有,不需要。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处?等做了亡国奴,你连命都没有了还拿钱来做什么?”
“我们是为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子战斗,难不成为他们打仗,还要钱?难不成,没有钱,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为敌人的奴才?不,那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宁乡军不需要动员?”孙元将手伸出去轻轻抚摩在战马的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不断有传令兵来报,各军已经布阵完毕。
孙元的中军大旗立在与处缓坡之上,身边是二十多门大炮一字排开。每门大炮后面立着六个炮手,用于点火的火盆已经烧了起来,里面的煤炭烧得正红,有蓝色的火苗子低低腾起。在炮位上是堆积如山的木箱,不用问,里面装的正是各色炮弹。在木箱后面,则是一口口大装着发射药的大木桶。
除了弹药,还有装水的桶子,有一个清膛手站在水桶边上,手中提着一根大木杆子,木杆一头裹着海绵。等下每发射一记炮弹,他就会用一头的海面蘸了水然后伸进炮管里去清洁火药发射之后剩下的残渣,顺便给炮管降温。
又有不少观察手正拿着古怪的西洋仪器在测量距离,口中不住地报着相关数据。所有人都板着脸,显得异常严肃。唯一例外的则是炮营主官花花公子巴伯罗,这个南欧的黑头发鬼子今天竟然和孙元、黄佑一样没有着甲。他只穿了一件白得直欲耀花人眼的荷叶边衬衣,正拿着一把剃胡刀,对着一面铜镜刮着胡子。
听完孙元的话,钱谦益和汤于文定睛看去。却见,宁乡军的已经列阵完毕,整齐地铺在山坡下的前方。孙元太初打仗好象不讲究阵势,什么五花阵,一字长蛇阵、雁翼阵通通没有。反正将几个营的士卒撒出去就是了,东一块西一块,好象是棋盘格子。
在宁乡军中呆了这么长的日子,钱、汤二人好歹也能认出旗号。只见最前面的是犟驴子的威武营和韶伟的伟字营,后面则是温健全的品字营,三字部队使用的都是空心长矛方阵,前排是长矛手,后面则是火枪手。
至于孙元的中军元字营则在山坡下,在四支步兵方阵的两册则是骑兵,汤问行的骑兵军左,冷英的金雕军在右。骑兵在这种大会战中的作用是冲击敌阵和追击溃兵。显然,孙元这一战并不想主动进攻。反正时间对他有利,建奴背水一战,利在速决。而一场战役要想分出胜负,怎么着也得一天工夫,还不到追击的时候。为了蓄养马力,骑兵们都没有骑在马上,都精精地立在战马旁边,跟在他们身边的则是一个马弁。
没有人发出那怕一点声音,几万人就好象一台静默的冷酷的机器,除了呼呼的风声和猎猎飞扬的如同黑云一般在头顶连成一片的,三足乌大旗。
这个时候,钱谦益和汤于文才感觉到宁乡军的厉害。这中蕴涵着巨大力量的静默才是真正的要命,才是真正的可怕。
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让他们同时一颤。
“哎哟!”
突然间,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一惊,同时看过去。
只看到小巴捂着脸血的脸,低声叫道:“医务兵,医务兵,他娘的,快过来,老子受伤了。”
原来,刚才刮脸的时候他一走神,竟将面颊拉出了一条口子。
这大概是此此大会战交战双方所流的第一滴血吧!
这……这也太……打仗呢,严肃点!
众人都是表情古怪,黄佑摇头:“蛮夷就是蛮夷,需知身体发皮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够剃掉,这不是变成太监阉贼了吗?”
众人都强忍着不好笑出声来,憋得极为辛苦,尤其是医务兵在巴勃罗脸上裹上纱布之后。
小巴大约也是知道自己丢人,还当着孙元和黄先生的面。
他恶狠狠地朝手下的炮兵看了一眼,喝道:“等下开炮,给老子狠狠地揍那些辽东野人。如果打歪了,下来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别看老子面善,就不拿我当回事?”
他还要咆哮,但一阵轰隆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孙元、黄佑、钱谦益、汤于文抬头看去。只见,建奴已经布好了阵,开始进攻了。
豪格果然急噪,首先投入进攻的是骑兵。
“竟然是骑兵?”孙元摇头:“幼稚啊,区区一队骑兵就想冲垮我的大阵。如果真这么容易,当初多铎就已经赢得扬州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