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官去哪里,属下就去哪里,绝无二话。”部将小心地问:“镇海将军这次去阮阁老府,难道就是为北上的事……总兵官,钱老毕竟是大公子的恩师,他待咱们也不薄,是不是等牧老回话之后再说?”
“回什么话,又有什么好等的。”郑芝龙淡淡一笑:“老夫看明白了,这个钱牧斋就是个空心萝卜,在天子那里却没有什么圣眷,手头也没有任何力量。之所以能够有今日之地位,那是因为有所谓的理财手段。废话,宁乡军那么多银子大把撒出来,换任何一人都能成为理财圣手。某现在倒有些后悔当年让大木拜在他门下了,当初想的是老钱好歹也是东林领袖,大木在他那里,多少也能得些名声。现在好了,钱老头名声臭成那样,老夫失策啊!”
最后,他语气中竟带着讽刺:“真不知道这样的腐儒,得了孙太初那么多好处,竟还想着要要倒孙元,依靠大木的军功在朝堂扩展实力。说难听点,他有今天全靠孙太初,真真是忘恩负义了。没有了孙元的扶持,在朝中又没有实力。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挤出南京这座大舞台了。”
部将:“确实,这老头不是个东西,咱们不能相信他开出的条件,反正他说的都是空话,也实现不了。”
“废话,我自是不相信他的。”郑芝龙讽刺声更大:“老钱听说老夫来了南京,这几天着急上火地联络二弟,又是请吃饭,又是送东西。还不是想把老夫拉到他那边去,开的条件看起来好象很美—封侯—呵呵,就父封侯就把我父子打发了。侯爵,也就是一纸诏书的事情,惠而不费。怕就怕,只怕这个封赏的圣旨他也未必能够拿到。没有实际好处,老钱也只能同某拉家常谈交情了。”
部将小心地问:“所以,这就是总兵官你把靖远伯派去江北的缘故?”
郑芝龙北上之后,第一站就去了镇江,同儿子郑成功,也就是郑森见上了一面。
他也没同郑成功多说什么,只道接了皇帝的圣旨来京述职,说不好还会参加北伐之战,到时候咱们可成了上阵父子兵了。
然后,又询问起镇海军的军务。
这个时候的郑成功还是一个热血青年,听说父亲也有可能参加北伐,心中一阵狂喜,也感觉大为光荣,兴奋得不住跺脚。当下也不疑有他将军中事务大概地同父亲说了一遍。
道:“儿子是第一次统军挂帅,还请父亲大人训示。”
郑芝龙也不客气,泛泛说了几句,又道:“马上就要北伐,我福建军大多是大洋上的好汉,在江淮水乡作战尚可以。但幽燕之地都是一马平川,如果没有骑兵,这仗就难打了。为父看你军中马料匮乏,还是提前准备为好。这战马不能光吃草,得吃粮食。还必须是小米、高粱和黑豆,其中黑豆最好。这些江南并不出产,你得提前准备。不如先过江去,在淮北购些小米和豆子,建几个粮仓,也好大军出征时沿途补给。而且,光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几万人马北上,光过江就得六七日。你现在就需筹备,陆续将兵马开过江去。”
父亲的话郑成功自然经服,而且这确实是执重之言。这次北伐,他手头可以出动的兵马有三万之巨。这三万人马,一日三餐下来就是一笔巨大的数字,不可能随军携带,需一边走一边补充。否则,光运输粮秣,就足以让部队累垮。
沿着进军路线设置补给点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宁乡军好象也是在这么干的。
而且,这些补给点都需要布置军马防守,从这里到北京,最后投入一线的作战部队能有一万就算是不错的了。
和父亲见了面之后,第二日郑成功就过了江,将镇海军的行辕设在扬州,开始调动部队,购买粮秣。
却不想,这正是郑成功父亲的计算。
听到那个部将这么说,郑芝龙摇头道:“大木这个孩子,有赤子之心,最是单纯热血。外人只要对他好,他就是赤心以报,有的时候未免幼稚。我让他去江北,就怕是他顾念到钱谦益的师生之情,乱了老夫的计划。”
部将犹豫道:“总兵官,末将觉得……末将觉得这样不太好……”
郑芝龙淡淡道:“老夫是郑家的当家人,老夫知道,怎么做才对家族有利。等着吧,等着吧,或许马瑶草和阮大铖会给我们一个惊喜的。阮圆海,小人尔,但马瑶草却是个人物,值得人尊敬。”
今天,在经过多日的接触之后,阮大铖约郑鸿逵说话,想必已经有了计较。
马士英开出条件了。
……
整个阅江楼已经被郑芝龙包了下来,楼上楼下到处都是穿着闪亮铠甲的健儿。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只听到一阵通通通的脚步声,有人在上楼梯。
听得出来,此人身高体壮,是个勇士。
郑芝龙回头看去,正是一个高大的中年将领:“如何?”
来人回答:“禀南安伯,方才天子已经诏阮阁老并马首辅进宫诏对,应该马上就会有消息。郑总兵怕南安伯等得心急,命末将过来先回话。”
“很好,看来事情要成。”郑芝龙喃喃道:“这个马瑶草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啊,比钱牧斋这个老儒生可靠多了。”
那高大将领一拱手:“南安伯,末将再去阮阁老府看看,若有消息,立即随郑总兵一道过来回话。”
“等等。”郑芝龙叫住那个将领。
“总兵官请示下。”
郑芝龙:“马宝,你的一身本领都在马上。这一年来,你在福建也没有施展的余地。如今,我军马上就要北伐,真是用你的时候,随老夫一起去北京吧。这次老夫来南京,随船带了三百匹战马,那都是为你准备的。且让你在镇海军中做一个守备,统领骑兵。好做!”
“末将自从逃去福建之后,原本像孤魂野鬼一般。若不是总兵官,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总兵官不以为小人粗鄙,收留在下,此恩如山之大。现在委以重托付,怎不叫末将感激涕淋?”马宝一阵激动:“愿为南安伯效死!”说着,眼泪就滴了下来。
没错,他就是从阿济格刀下逃生的马宝,吴三桂麾下第一勇士马宝。
他那日在天门山从阿济格刀下逃生之后,就寻了个地藏匿起来。等到大战结束,才偷偷逃了出去。
他是彻底被宁乡军海军的炮火给震撼了,加上关宁军又被全歼,竟不知道该去哪里。感觉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容身之处。
就这么混混厄厄都走了一月,只见眼前一片广阔水域,竟是到了大海边上,一问,才知道是福建泉州。
他虽然身子健壮,可心情低落,加上水土不服,就病倒了。而身上的银子也使了个精光,没奈何,只能厚着脸皮去福宁镇投靠。
郑芝龙自然是知道马宝这个人的,听到他来投,心中大为惊喜。不过,他知道关宁军的人一向狂妄,就算要用,也得压一压,就下到部队里做了一个普通将官。
这次来南京,感觉此人的火气已经磨得差不多了。他有熟悉北京地区的山川地理,北伐正是用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