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地头和郝肖仁一汇合,这才发现事情和自己当初所想象的并不完全一样。
好小人那里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有的只是五条大船,和五船的铠甲、器械和鹰洋、弘光通宝。大方是大方,可没有兵,仅靠刘春手头那一百多个军官,又如何能够将偌大一个淮安府和山东军抢在手头?
这个孙元贼子,口惠而实不至,端的可恶。
当时,刘春连杀人的心都有。
可是,他都走到这里了,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和郝肖仁一道乘了大船沿着大运河北上。
从泰州去淮安城也不过几日路程,问题是郝大人好象根本就不急着赶路的样子,每到一地都会停船乱逛,四下搜寻歌女美人,寻欢作乐,纯粹就是一场公费旅游。这都出来好几天了,如今才刚进淮安府境内。
刘春觉得这死胖子就是在消遣自己,今日终于忍无可忍翻脸了。
这一巴掌拍下去是如此的响亮,几个歌女同时吓得面容苍白。
“还是那句话,美人是用来疼爱的,左都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郝大人朝几个女子一挥手,众女如蒙大赦,惊慌地退了下去。
等到船舱里再无他人,郝肖仁“刷”一声打开折扇,慢慢地摇了起来:“左都督,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啊!今天兄弟就给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
见他说到正事,刘春提起了精神,却不想郝大人接下来的那句话,气得他满面铁青。
郝肖仁故意叹息一声:“少将军,说句实在话,咱们扬州镇的官员俸禄是高,比如下官,每年好歹又三四百两的俸禄银子,按说也够用了。可惜了,我家里人口实在太多,这点银子要想养活她们却甚是艰难。不过,咱们扬州镇的规矩大,法纪严明,每年镇司衙门的帐房都会下来查上几次帐。鸡蛋里挑骨,查得你流鼻血,贪污这种事情,我却是不敢干的。这次好不容易出趟公差,来的时候,侯爷又说过,银子可劲使就是了。下官清贫了一辈子,这种肥差还是第一次碰到,自然是好生受用,不用那么急着进淮安的……哦,少将军是不是很热,看你一头都是汗水。”
“难不成左都督心中有事,哎,心静自然凉。来来来,我替少将军扇扇风。”郝大人一边说话,一边提着扇子朝刘春不住地扇着,扇面上写着好多字,定睛看去,依稀能够看到一段文字“……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郝肖仁已经化身为唠叨的唐僧,嗡嗡嗡地说个不听:“这把扇子乃是虞夫人所赐之物,也是在下的最是珍贵的宝贝……啊!”
话还没有说完,刘春就伸出手去将那把扇子抢过来,撕得粉碎,直接丢到窗外的河水里去:“我叫你扇,我叫你扇!”
郝肖仁惨叫一声,悲痛欲绝:“我的《前赤壁赋》,我的董其昌啊!”
“去你的!”刘春猛地站起来,一把将郝肖仁提起来,满面狰狞:“姓郝的,你装神弄鬼了好几日,今日我且问你,兵呢,还有下一步该怎么做?否则,休怪某翻脸无情。”
刘春的力气何等之大,虽然郝肖仁是个大胖子,可落到他手里就好象是一个小鸡子,毫无反抗之力。
只在半空不住翻白眼,双腿蹬个不停。
眼见着就要糟糕,突然外面有有人喊:“左都督,郝知州,有斥候来了。”
刘春这才放下郝肖仁,朝船外看去,却见又有一艘小船划过来,先前过来禀告的那个军官去而复返。
郝肖仁是彻底怕刘春了,知道这鸟人就是个狼崽子,再不敢在船舱里呆下去,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去,不等那军官上船,就厉声喝问:“什么事?”
那军官立在船头,拱手道:“禀知州,斥候急报,准塔大军已经进入淮安府,是主力。”
“什么?”这下,不但郝知州,就连刘春也忍不住大叫一声。
那军官道:“是,错不了,山东建奴完成集结之后,正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主力已经推进到桃源县,斥候骑兵已经抵达与淮安城一河之隔的草湾。驻守清江浦的山东军士兵,已经能够看到对面的建奴战马了。”
“建奴主力最多四日就能到淮安城。”
郝肖仁又急问:“如今淮安城中情形如何?”
“一片混乱,一日三惊,大量百姓蜂拥出城,向东南方向逃生。以城中混乱的局势看来,淮安府是守不住了。”
“建奴来得好快啊,等的就是这天。”这个时候,郝肖仁一反往日那副懒散模样,眼睛里爆出精光,大声喝道:“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以最快速度干赶去淮安,日夜不休,人歇船不歇,务必在一日之后进入淮安城。若是路上遇到山东军盘查、阻挡,一律斩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