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慌忙提着马士英的鞋子和毛巾过来,又是为他擦脚,又是帮他着履。
傅山却懒洋洋地坐在水边:“此地甚好,晚生还想坐一阵。”
他在泉水边又坐了半天,等到身上彻底凉爽下去,这才回到江防水师提督衙门。就看到马士英的随从们正在进进出出地忙碌,显然是在收拾行装。
马士英满面都是红光,见了他,笑道:“青主你来得正好,老夫正欲回留都,可否同行。”
傅山:“正欲往,总督相邀请,不敢不从。怎么,总督和史部堂谈妥了?”
“路上说,路上说。”
马车在宽阔平整的官道上风一般向前奔驰,想来拉车的骏马也感染了马士英的亢奋。
他在车中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率先对傅山道:“青主,已经同史宪之说好了。舍潞而立桂也。其潞藩则仿古兵马元帅之制暂借统兵马。史部堂也非常赞同老夫的提议,当即就写了一封信,以快马送去南京,张慎言、高弘图诸位大人那里。史宪之乃是兵部尚书,留都百官之首,在东林有威望卓著,想来东林诸人都会同意的。”
说到这里,他惬意地将身子靠在坐椅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立福还是立潞,争执良久,一日没有定论,朝廷什么事都不用做了。今日总算有个定论,对于国家却是一件好事。”
傅山心中有些无奈:“卢公公和刘操江那里……”
马士英:“老夫会说服他们以国事为重,顾全大局的。国家已经如此来,大家都应该各让一步。青主,老夫后天上午准备在阅江楼宴请朝中各部院大臣庆贺庆贺。”
傅山一句,“你不过是想和东林达成谅解,也好在将来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罢了。后天,说不好就是议定大家在朝廷座次的分赃会。”差一点脱口而出。
马士英也不掩饰自己对功名利禄的热切之心,他和傅山本就是极熟,私交甚好,摸着额头笑道:“如果不出意外,老夫这次应该是能够入阁的,多年夙愿,眼见就有要朝成真了。青主,老夫入阁之后,不但能够补齐欠缺你们扬州镇的款子,日后在物资和军饷上也会多加照应的。”
“多谢马总督。”傅山眼神开始涣散:就一句照顾算怎么回事,口惠而实不至啊!
他又开始动起了脑筋,可一时思绪繁杂,却没个头绪。
马士英见傅山情绪不高,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给的好处实在太小。
怎么说,孙元当年跟自己在永城合作得非常愉快,大家无论是私交还是公谊都非常不错。
马士英又道:“宁乡军这些年为国家屡立大功,可孙太初如今才不过是一个执金吾,有功不赏,难免让敢战之士寒心。你可以告诉你家将军,一旦新君登基,老夫定然奏请朝廷,为孙总兵谋一个爵位。”
是啊,以孙元的战功,别说一个伯爵,即便是封侯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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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朝廷朝会完毕,几个东林大姥又聚在了一起。
忽有人来报:“兵部史大人有书信驰致南京诸位大人。”
众人一听,忙侧身静听。
吕大器上前接过书信,转给张慎言。
张慎言请高弘图等共同展开一看。皱眉想了想,忽然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扬扬手中的信道:“诸位大人请看。”
众人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迎桂者何?以福、惠之有遗议也,乃舍而立桂也。其潞藩则仿古兵马元帅之制暂借统兵马。”
弄了半天,先前也赞同拥立潞王的史可法现在竟然要改立桂王?
姜曰广大怒,拍案道:“都说好的事情,怎么就变了。如果此刻派人去请潞藩,如今潞王只怕已经登基为帝了。如此大事,当断则断,否则夜一场,梦就多。史宪之竟然来了这么一出,瞻前虑后,首鼠两端,真是可恶!他如今竟然瞒着大家去同马瑶草这个小人谈判,他能代表谁?”
高弘图突然长叹一声:“福王名声不好,潞王又非嫡系。改立桂王,倒也不失为一个能为各方所接受的折衷方案,否则如此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史宪之也不想看到国事这么下去,再拖延,又能拖延几时。国不可一日无主,只要不是福藩,换谁不是一样。”
大家一琢磨,倒是这个道理,也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两姜曰广也怒气冲冲地闭上了嘴巴。
当下张慎言道:“史公已与马瑶草取得共识,既不立福,也不立潞,礼部可速备乘舆法物,择日动身往广西迎桂王监国。”
吕大器道:“既如此,请回告史公,吾等谨遵吩咐。”
来人答应而去。
送走送信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大家散朝回家,马士英请大家明日上午去阅江楼赴宴的请贴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