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要是平常,向来嫌弃庵中清苦的明方必定求之不得,可此时此刻听到这样一个突然消息,她却只觉脑际一片空白,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一个徒儿轻轻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夫人抬爱,贫尼……贫尼本不该拒绝,可贫尼于经文上头……”
“这些没意思的谦词就不用说了。就是我,也不及你对经文精熟。”****竟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了明方的话,继而扭头对镇东侯夫人合十行礼道,“夫人想请人说经,足可证心诚,但那么多香火钱却万万不可。光华庵上下就这些人,支出有限,后头还有几亩薄田,再加上周遭百姓敬佛之心也颇为恳切,夫人这片好意只能心领了。”
明方这才看见,一旁的几案上摆着一个条盘,上头虽用红绸盖着,可仍然能看出下头的元宝轮廓,少说也有五百两。这一瞬间,她顿时移不开眼睛了,待听得****竟婉拒这些香火钱,她只觉得一股恼意直冲脑际,差点要打断****这番话。
镇东侯夫人叶氏见****满脸肃然,并没有丝毫作伪的意思,思忖片刻就笑道:“既如此,是我考虑不周。只是今天既是来参拜敬佛,总不能空手而来,我便捐百斤香油吧,庵主切勿再推辞了,否则我以后哪敢再来?”
****这才面色稍霁,当下合十行礼称谢,又吩咐人去给明方收拾行装。如此一来,眼看没了转圜余地,明方只好随着镇东侯府这一行人出门,甚至临走之际都来不及对徒儿多吩咐几句话,一路上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渐渐竟被那颠簸的马车给颠晕了。等到糊里糊涂被人拽下马车的时候,她抬头一瞧,这才发现面前的竟然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侯府,而是一座低矮的小院,而四周站着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看便让人心生惊惧。
“这……这是哪儿?”
刚刚拉她下来的叶妈妈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倒是忘了,大师还是头一次来这地方。这是从前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如今锦衣卫是没了,可这地方还在。”
“什……什么?”此时此刻,明方简直觉得脑袋被雷劈了,结结巴巴好一阵子,她才惊惶地往后退去,“你们,你们带贫尼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你说想干什么?”叶妈妈冷冷一笑,继而朝左右努了努嘴道,“还不把这个尼姑拿下了好生拷问?”
眼见那几个大汉嘿嘿笑着围了过来,明方拔腿就往外跑,可没跑上两步就被一下子扭住了胳膊,那嚷嚷声也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团破布给全都塞住了。眼见那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她挣扎了没两下,就脑袋一歪,竟是完全吓晕了过去。
一旁扭着明方的婆子试了试她的鼻息,这才扭头问道:“妈妈,人似乎是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叶妈妈有些不能置信,上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这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有那贼心没那贼胆,这么不经吓!你们把人塞到那边屋子里去,关上两三天,清清静静饿上两三天,看她招是不招!真是没见识的东西,说是锦衣卫,她还真信了!”
那婆子答应一声,便把人拖进了一旁的小屋,剩余的大汉们哄笑一声,也就各自散了。等到房门落锁,那婆子少不得亲自看守在了门口,而刚刚发话的叶妈妈则是快步出了门,转过一道角门,两边赫然是高高的夹道,竟真的是在镇东侯府中。
及至回到了正房,她挑帘子进了东屋向叶氏一五一十回了话,便垂手站在了一边。好一会儿,她方才听到炕上的女主人开了口。
“严加看管,放出风声去,只说是我喜爱她讲经,所以打算留上她一段时日,看看别人会不会想法子把她弄出去。再派个人去对大郎说,都出了二郎那档子事,他就别再指望报喜不报忧,家里这些事自有我照管。另外,我写封信,你送去镜园吧。好歹是她娘家的事,虽说那个进了后门的人是谁没探查出来,总不是什么好人。她正是身怀六甲的当口,我却劳烦她帮那个最难帮的忙,如今这也说不上是不是人情,先还上一部分再说。”
叶妈妈连声答应,可临退下去之前,却又停住了脚步,复转身上前,紧挨叶氏低声问道:“夫人,有一句话按理我不该说,不论此前的事成或不成,世子爷的年纪……”
“我知道。”叶氏苦笑一声,随即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父亲打仗正是节骨眼上的时候,所以哪怕杨家老太太从前给我的那些名单上有好几个合适的,上头没发话,我也只能就这么拖延着。原是想着晚几年也好,否则一对娃娃夫妻,让人操心的地方太多了。可谁会想到……唉,都是我的错,若真的没法子,也就是天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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