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惜的是,他请那个做老鸨的干姐姐过来瞧货的时候,老鸨道:“不是完璧了。”
不是完璧……这价钱都要打半折不止了。
但就算如此,老鸨也说了,这女孩是贵胄出身,细皮嫩肉,最受江南富户的喜爱,比这一车的处子都要金贵。
“你也别想着跑了,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吃苦的。”男子低低道。
少女抿着嘴唇笑,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这一路下来,做牛车、坐船,我可何曾忤逆过一回?那小翠儿,红花,张小娘她们三个,都想着法地逃跑,和你闹,不听你话。我可闹过一回?”
男子呵呵笑了:“倒也是。”
他绑的这几个丫头,偏数着这一个安静懂事。就连方才在茶馆里,也只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并不是存心要闹的。
“我此前就同你说过,我家里都抄了。”女孩的声音凄楚起来:“新皇下旨,杀得一个不漏,故而我不能告诉你我究竟是哪一家的。只是我明白世事无常,我能活着,已经比我那些家眷们有福了。若是能被你卖出去,做个富贵人家的妾室,我还求之不得呢。”
“那可不!”男人说着,抬眼看了看前头的酒肆:“你这话爷爱听!究竟是名门望族里出来的,就是和那些野丫头们不同,见识不俗!你放心,你是富贵命,爷我会给你寻个好去处的。虽然不贞了,江南那些富商们倒没那么讲究,送你去高门大院里伺候老爷,还不照样是穿金戴银、享荣华富贵?和你从前的日子也不差了。”
许是心情好,他说着,领女孩上酒楼:“咱们吃一顿好的!”
女孩抿唇一笑,心里却叹了一声。
她并非胆子小、不想跑。只是这人贩子颇为老道,她一直没抓住机会。
小翠她们几个,心思浅薄,在街头嚎啕大哭求救有什么用?这个男人一直宣称自己是女孩子们的父亲,有闹的女孩,都一律说女儿想和人私奔,围观者便都不再深究。等到了无人处,又狠狠教训一番。
唯有自己,一路乖巧听话,还博得了男人的几分好感,对她有些放松了。
她要找的,必定是那种一击即中的机会。
酒楼上人来人往。女孩子随男子上了二楼,坐下来,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江米酒。
“我不喝了,喝多了过敏,我的脸就疼。”女孩子摸着自己的脸颊道。男人听着紧张起来:“脸怎么又疼了?”
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一张脸。她说喉咙疼自己可以不管,但说脸疼,就不能不重视了。
这个女孩的面孔光洁白皙,也没有带伤的,但总是说脸疼。自己还花钱请郎中给她瞧,也没瞧出什么来。
“现在疼得比从前轻多了。许是再过一个月,自个儿就好了。”女孩子道。她隐隐记得,自己的脸疼似乎是有原因的,而且不是因为疾病……
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就好。”男子松了一口气:“我给你点不过敏的东西吃,小二,上牛肉羹和桂花糯米藕。”
“我想吃蜜蜡肘子!”女孩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了。
男子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前头非要喝龙井,这会儿又要吃肘子!牛肉羹不是肉么?”男子瞪着眼睛道。
“我想吃蜜蜡肘子。”女孩子平平缓缓地重复了一遍。
男子败下阵来,问了小二价钱,脸色又黑一层,滋着牙道:“半吊子钱呢!你个败家的!”
女孩撇撇嘴道:“我自幼都是山珍海味长大的,这才能养出一身细皮嫩肉。你应该知道,若是吃的不好,等再走上十天的路我这脸色可就蜡黄了,到那时,你说怎么办呢?”
“好好好,给你吃!”男子无奈,复叫小二加了菜,嘟囔着:“可真是难伺候!”
这个女孩子吧,懂事是真,难伺候也是真的!
吃的喝的,住的穿的,无一不挑!
不一会儿牛肉羹和桂花糯米藕先端上来了。男子大快朵颐,女孩先要了一碗清茶漱口,才开始动筷子。
只是又等了半晌,肘子迟迟未上。
女孩等不及了,命小二去催菜。小二为难道:“客官,您要不要换一道菜?咱家招待不周,退了钱也是成的,只是,您要的肘子……下头来了一户军爷,都要这道菜,后厨的食材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