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划过几人的头顶,落在远方的那对牛角巨岩的尖端。过了半响,才有滚滚雷声,翻腾炸响。
让已经互相踏出一步的墨可为与耿中宵,同时停步望天。
天雷岛,顾名思义,常有天雷光顾,本是家常便饭。
但二人同时感到了某种不安,越是临近七曜天宫,种种变数,就越发不可捉摸。
耿中霄重新将目光放在墨可为的身上,轻笑道:“廉贞星君,持剑夜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墨可为笑着摆了摆手:“哎呀,在老朽家乡那里,地广人稀的,总是有野兽出没。总得带点防身物件,才敢出来遛弯嘛。”
耿中霄看向墨可为手中的机关剑,对于他来说,天命归一最大的变数,便是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并且铁了心要支持杨陌的墨可为。
耿中霄掂了掂手里的长矛,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墨可为同样不退反进,却如同闲庭若步。
一人剑已出鞘。
另一人寒芒诈起。
刹那间,又是一道雷光。
……
…
苏慎与沈丹婴并肩而立,站在古井枯树旁,看向远方已经二度响起的雷声,默默无言。
雨点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丹婴率先打破沉默,叹息一声:“你们男人,无论老小,总是爱打打杀杀的。”
苏慎不置可否,只是淡然说道:“耿将军与墨老先生,都会点到为止的。”
“何以见得?”
苏慎摇了摇头:“枭卫人手众多,真要下手,何必要干这种捉对厮杀的蠢事?”
沈丹婴对于苏慎言辞间隐隐的威慑不以为然,轻笑道:“即使如此,还是想要分个高下?”
苏慎顿了顿,随后叹息道:“禄存星君说的没错,男人是挺喜欢打打杀杀的。”
沈丹婴妩媚轻笑道:“文曲星君果真是坦荡君子,不会做这种无趣的意气之争。”
苏慎没有接话。
沈丹婴随口笑道:“你真觉得燕皇可以挣脱天命桎梏,让你有机会为天下谋福?”
苏慎微微一怔,没有料到眼前女子会如此直奔主题。
沈丹婴垂下眼帘,自顾自呢喃道:“可若真是如此,不等同于顺应了天命吗?”
苏慎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位女财神。
过了良久,天空中闪起第三道雷霆,落在极远的某处,连通雷声一并,不知所踪。
随后苏慎定了定心神,淡然回答道:“不一样的。”
“真不一样?”沈丹婴咄咄逼人。
苏慎则摇头道:“我不想和你打架,我也打不过你,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对吧?”
……
…
客栈内,王佑杨陌多狸三人,皆是夜不能寐。
对于外面的动静,他们不是没有丝毫察觉。特别是多狸,雨夜遮蔽了声响与视野,但对于神狸圣巫来说,与光天化日无异。
只是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杀气,只是二人一来一往的刻意试探,她便没有了插手的心思。
多狸闭上眼,尝试休息。
等过了礁石海峡和船城,抵达了紫薇天宫,才是真正的开始。
多狸忽然突发奇想,尝试以巫术神通,去偷偷探查杨陌此时的一举一动。
此刻,素来白衣的年轻钜子,正斜靠在床头,远眺窗外。
向来乐观积极的杨陌,极少在他人面前露出哀愁的神色。当上钜子之后,更是如此。但是当他一人独处时,难免会胡思乱想。
天雷岛,祝天雷。
其实只是简单的联想而已,却足以让杨陌露出少有的凄然表情。
多狸发现自己施展巫术变得异常困难,就连这么点小事都让自己感觉耗损巨大,这在自己法术大成以后,还是第一次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停止,可是多狸向来骄傲,又怎会知难而退。
默运神通真元运转,多狸再次运起法力强行与天地勾连,尝试找到施展神通的办法。
客栈外,耿中霄与墨可为交手了整整十个回合,没有传来一丝血腥的气息,随后交谈了些什么,各自全身而退。
沈丹婴与苏慎坐在古井旁,时不时会冒出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答,但大多数时候,仍是沉默居多。仔细看去,二人年龄相仿,一人稳重儒雅,一人风韵犹存,竟然有几分天作之合的味道。
外面再度传来雷声,偶尔有闪电落在远处高耸的岩刺上,蔚为壮观——
多狸的运功,这时也有了成果。
天地之威世间灵气,对于普通人来说虚无缥缈无迹可寻,可是对于巫术来说,都有其道理所在。这片地方的问题在于天地法则变得混乱,就像是天雷之威,以巫术对其观感,就如同晃眼的日光,甚至能瞬间掩盖周遭一切的人与物,断绝气息。但就在某道闪电落在离小镇不远的某处山头时,那丝本应导入土壤,消散于无形的雷霆光芒却化作了点点游丝,四散开来。
而这种异常,就是导致法术难以施展的原因所在。
多狸再度调动巫术,细细观摩,顺着那根出现古怪的岩刺,深入土壤,发现了某些可以引导电力的精铁绳索,通向——
多狸猛然驱动破冰血锁,划破手腕,顾不上珍惜精血,仰头望天。
“杨陌!”
随着一声嘶声力竭的呼喊,天上传来一阵天雷炸响。
只闻雷声,不见闪电。
多狸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顶回了万钧雷霆。
杨陌连忙推开多狸房门,看着屋内这一地鲜血与喘息不已的多狸,刹那间误以为多狸遭到了不测,立刻焦急上前:“你没事吧?”
见到杨陌安然无恙之后,多狸陡然松懈,瘫软在地上,苦笑一声,无力地摆了摆手。杨陌思忖片刻,顿时明白了过来,低声道:“你用了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