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头撞上铁板的孙大人(上)(2 / 2)

守寡失败以后 樱笋时 2192 字 2022-10-05

陆膺叹道:“战场之中,瞬息万变,谁能确保万无一失?刀剑无眼,若真有个万一又该如何是好?”

岳欣然只嫣然一笑:“我不是好好的在这?罢了,下次我定然优先保证我自己的安全,成了吧?”

陆膺轻抚她额发,低声道:“我并非是想同你置气……说来道去,终归是我在亭州根基太浅。”

否则,又何以叫阿岳以身犯险?

听这口气,现下还在耿耿于怀。

岳欣然失笑道:“都护大人,您这上任才多少时日,一步一步来吧。”

陆膺心中有了决断,便不再就此多言,他面上只漫声应了,将食盒打开,捡了她爱吃的几样摆了开来。

岳欣然素来很好养活,二人这段时日频频忙碌,陆膺去了趟草原,又匆匆往亭安而来,倒极少有这般同坐闲叙的时日,一时间都颇为珍惜。

陆膺便捡了军中的一些趣事同岳欣然聊起,本是岳欣然说来哄他高兴的,终究还是陆膺哄得她眉眼弯弯。

石头领了下人来收拾食盒时,见都护大人一顿饭的功夫竟这般服服帖帖,不由对司州大人十分服气,他素来尽职,便不免咳嗽一声提醒道:“大人,那位孙大人明日怕不会干休,既是司州大人在此,是否也请她一并参详?”

岳欣然问道:“孙之铭亲自来了?”

她入门之时,正好与孙林二人错开,并不知此事。

石头见岳欣然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很识趣地做个锯嘴葫芦,飞快退了下去,叫陆膺十分满意。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陆膺便携了岳欣然在院中消食。

草木繁茂间虫鸣热闹,陆膺便嗤笑着说起了白日之事:“那位孙大人还以为亭州是他们孙氏的地界,想叫丰安莫要再收三亭的佃农。”

岳欣然略一思忖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怕他所谋不只于此。孙氏一族,在亭州盘踞已久,他的心怕是有些大了。”

岳欣然没再多提孙之铭,脚尖略点了点地面,却转而问道:“刘靖宇,你打算如何安置呢?”

毕竟事涉十万边军,总要有个说法。

陆膺选择刘靖宇的府邸作为居处,哪怕就是从政治意义上来说,用意也十分耐人寻味,绝不是一时意气。

陆膺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一是边军之中,派系庞杂,如今接手过来,保全刘靖宇也是叫底下的将领不至心中太过动荡,二来,也是看在阿父昔日的情分……当年径关大火之事,刘靖宇怕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他宁死也不肯向我多吐露,当年的水,只怕我原先料想的还要深。”

这是陆膺第一次正面向她说起当年旧事,不问可知,这必是陆膺心中最深的痛楚,父子四人同来北疆,却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岳欣然不由依偎向他,院中微风拂动,却无端叫人觉得,周遭黑暗潜伏着无数鬼蜮,随时可能从暗中扑来,择人而噬。

陆膺拥着她,语音低沉:“彼时阿父已经看了出来,边军成立日久,却少锐意进取之将,其中却多派系庸碌逐利之辈,只是,这些人中,不少俱是故人之子,若一番整顿,难免伤筋动骨,阿父上了年纪,心中便多迟疑,我那时年轻意气,还同阿父好一番争执……

现在回想,阿父一生戎马,满身伤痛,在北疆这旧日战地,身周故人日稀,他心中怎能不伤怀?实是人之常情。

只是,巡视到了径关时,那工事却是叫阿父动了真怒,从边军将领到亭州州牧,所有人都被他好一番申饬。我不耐烦听他说那些砖瓦土木,正值北狄前哨来刺探,便央四兄领我去查看……”

那是一场他最不想回忆的梦魇开端。

家中兄弟众多,他的年纪最小,侄儿们与他差着岁数,兄长们对他便多有宠溺爱护,四兄性子斯文,知他第一次来边关,架不住他央求,便带他出关,追击北狄前哨。

二兄许多年来,一直是家中实际的长子,径关中,成国公动了一场大肝火,他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早年戎马伤痛满身,早有些身子不适,二兄哪里敢将此事向他回禀,只领了人连夜出关来揪这两个不懂事的弟弟。

陆膺的眼神不由有些怔愣,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骨子流淌着的征伐血脉有多么强大,茫茫草原,普通人难遍四向,他却总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追击……

可是,人生中第一次战场胜利带来的喜悦那样短暂,只持续到二兄追上来将他骂了一顿狗血淋头。

彼时,垂头丧气的陆膺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竟然只是开始。

径关的熊熊大火,二兄与四兄的震惊,再然后,就是二兄的首级挂在遍插北狄旗帜的城头……那场无尽的逃亡中,四兄一鞭抽在他的坐骑、却自己回身断后……

直到岳欣然握住他攒紧的拳头,陆膺才知道,自己的手竟颤抖得那样厉害,哪怕三载光阴匆匆而逝,偶然回想的痛楚依旧叫他无法抑制。

岳欣然打开他的拳头,看着他掌心的红痕与交错的伤口,心中一痛,半晌才低声道:“陆膺,莫要再责怪你自己了。”

晦暗的夜色之中,只有她的眼睛莫名温柔又宁定:“没有人会预知径关发生那样的变故,你也不能。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想,就是成国公还在,也定然会为你骄傲。不要叫敌人给你留下的痛楚再成为你的弱点,你若心中有仇,那就找到仇人,为成国公和两位兄长报仇,我会一直与你一道。”

陆膺紧紧拥着她,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

岳欣然是一个极少感情用事的人,但在陆膺身负的国仇家恨中,她却不自禁地站在了陆膺的立场,但此时的岳欣然,却下意识不愿去细想为什么。

她只转而想到,成国公的故旧遍及北疆,却在径关落到那样一个下场,他巡边本是为防范北狄,最后却终叫北狄因径关大火而寻着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此事越是揣摩,其中越是迷雾重重。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陆膺的仇人,绝不只北狄,若无内应,哪怕径关再是豆腐渣工程,也绝没有可能陷落得那样快。

但是,什么样的内应,居然叫刘靖宇宁死也不敢全盘托出?还是说,刘靖宇亦有参与,只不知,他在其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次日,如岳欣然所料,这位孙之铭孙大人果然所图非小,他非但再次登门,而且哗啦啦带了一群人哭求着拍上了刘府的门:“都护大人!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远远关注着这头的林镛不由冷笑,戏精的一天,又开始了,他倒要看看,孙之铭这老奸巨猾的东西,与陆膺这头才长起来的猛虎,到底谁能更胜一筹了。

恩,林家主,并不知道,陆大人其实说的是实话,他们家,他真的只管兵,别的事,真的都是司州大人说了算,就比如,这位一头撞上铁板的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