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视消失了。
黛茜留在天花板。
黛茜掉下来。
还要配个午夜剧场的尖叫,来表现千钧一发的紧张感。
小团子还觉着好玩,身体腾空一瞬间以为在飞,高兴地伸手抓抓空气。
然后呼啦啦地掉了下去。
换任何一个人看,心脏也受不了。
从这样的高度往下摔不是开玩笑,能活活摔没黛茜的一条小命。
坠落不过瞬息间。
幸而在小团子才坠落到一半时,凭空伸来一只手,将她稳稳接在了臂弯里。
幻视像从空气里长出半个身子,悠悠接住黛茜,放到眼前看看,确认没事,才慢慢又长出另一半身体。
他正要落地,余光一扫,忽觉车库里多了个人影,警惕陡生,飞快地转脸望去,随即浑身一僵,嘴唇微张地没了声音。
金红装甲覆身的钢铁侠站在那儿,褐发凌乱,手扶豪车,懒洋洋似老早就藏匿在车库等着看这场好戏。
但还热乎乎的飞行器说明他刚刚赶到。
两厢对视,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能听见机械手臂在角落里偷偷移动的声响。
唯独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小团子还回味刚刚失重的刺激,兴奋地叫一声,在幻视怀抱里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扯扯他的衣服,想要再玩一次抛高高。
最终还是托尼先开的口。
老父亲瞧着幻视,说话时声音含笑,笑得牙根痒痒那种:“接得真不错。”
团子觉察归觉察,还没意识到这严肃是为了什么,抓着手机,摇摇晃晃站起,想起不久之前撞了脑袋的那回事,走到床边去,伸手要个抱抱。
谁料托尼的手过来,没有抱她,反而刷一下拿走已经息屏的翻盖机。
他情绪来得快,动作便有几分用力,虽不至于打到女儿,却着实吓得她小身子一个哆嗦。
托尼按亮屏幕,调出通话记录,清清楚楚看见上边有个将近二十秒的通话。
联系人叫史蒂夫·罗杰斯。
他脸上的表情于是很微妙——微妙的生气,唇角都绷得紧紧。
“你不能把什么东西都拿来玩。”他语气冷硬得像石头,一时间不像在教育,像实打实地对个成年人发怒,“知道吗?”
无人应答。
没反应越发加剧烦躁,托尼合上手机,打算将这话重申一遍。
怒火却在抬头的瞬间成了被戳一针的气球。
黛茜并着小胖腿站在那儿,一边摸手一边看他,大眼睛里噙了满满的一包泪水,眨眼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任他平日如何冷言冷语地说话,对家里这个小小的其实疼得不行,没打过也没真正骂过,此刻这么动怒的模样,是黛茜第一次见。
小雏菊还不会说几个词,不明白怎么突然这样吓人,见他来看,怕得哭着转身往床里边跑。
床不如地板平整,跑没两步,就又摔在了被子上。
托尼唇角一颤,渐渐地松了。
枫糖色的眼瞳中分明泛起些懊悔,俯身过去,将满脸是泪的面团捞在怀里。
感觉女儿边颤抖着哭泣边往自己怀里缩,他闭眼将那湿湿的小脸蛋亲亲,低声道:“不怕……是我错了。”
才小小一点的孩子,话都说不利索,哪知道什么东西紧要不紧要。
手机掉出来给她捡到,幼儿天性自然要玩,这么迁怒……不是个做父亲的样。
黛茜呜呜地埋在父亲怀里哭了许久,一下呛得咳嗽,脸都涨得通红。
“我错了。”
托尼抱着女儿出卧房,在客厅慢慢地走,轻轻拍那柔软单薄的脊背,不知低声说多少句错了,才终于等到黛茜止住哭泣,抽抽搭搭地指着奶瓶要喝。
“父亲今天对我生气”这个认知,也不知会不会在团子幼儿记忆里烙下印,但这会儿喝了奶之后,她握个软拳头揉揉眼睛,眼皮虽还浮着粉,已经肯抓着他的大手玩了。
最宽容也是孩子。
记吃不记打,莫名地觉出几分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