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深站在旁边低头挤牙膏,两人都还穿着睡衣,江偌看着镜子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男一女,多看两眼,发觉古怪中竟透着一种和谐。
陆淮深抬眼,捕捉到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带着淡淡惺忪鼻音问她:“看什么?”
“没什么。”江偌放下隔离,又涂遮瑕,再上粉底,步骤复杂,手势娴熟。
昨天陆淮深已经见识过了,今天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刮完胡抹完须后水,江偌往手腕脖颈喷了点儿香水,两人前后出了盥洗间。
换衣服的时候,江偌想起昨天睡前说起的让警方重新立案的问题。
她刚穿好裙子,手背过去拉拉链,似自言自语一般:“如果重新立案,章志生前死后的事,岂不是都应该作为证据之一调查?那他的妻女……岂不是又要被牵涉其中?”
陆淮深扣着衬衫,头也不抬说:“自然,而且那一家三口关乎重要。”
“可章遥那么努力地想要过上安稳日子……”
江偌想起了那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拦住她和陆淮深的时候,微昂的头颅,一己之躯,要强得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陆淮深顿了下,“你于心不忍?”
江偌没说话。
他皱眉:“你未免也太过纯良。”
江偌知道这次他口中的‘纯良’并非褒义,“我只是觉得她们无辜,让她们母女再陷进此事,很容易给她招惹来祸事。”
陆淮深放下整理衣袖的手,“她们无辜?那你有没想过自己无不无辜?”
江偌顿住,心里往下一沉,紧紧抿着唇,一字一字严正道:“我只知道没谁无辜,也没谁不无辜,所有事都有起承转合,都是下承上因,但很多时候自己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承受后果。”
陆淮深脸色不怎么好看,盯着她良久,冷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
江偌不再看他,想了想,仍是道:“就是意有所指。”
江偌想着想着就觉得后悔,他们之间最敏感的话题,加上观念碰撞、一时冲动,又让历史重演,对比以往,结果毫无改变。
气氛仿佛凝固,良久后,陆淮深拉开放表的抽屉,随手拿了块表出来,又啪地将抽屉合上,转身出了衣帽间。
江偌继续背过手去拉裙子拉链,心浮气躁,怎么也拉不上,最后索性脱下来,重新换了身套装。
陆嘉乐今天早起,跟陆淮深和江偌一起吃早餐,坐下来才发觉桌上气氛怪异,沉默得可怕,观察了一下两人表情,各吃各的,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她现在走好像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罗奇吃完狗粮,把食盆舔得发亮过后,跑过来坐在桌边,扭头看看江偌,又看看陆淮深,最后耳朵一耷,迈着步子坐到陆嘉乐身边去了。
陆嘉乐鼓起勇气挑起话题,“大哥,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可以去嫂子家找我哥和程啸吗?”
陆淮深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简洁且冷硬:“随你。”
陆嘉乐又问江偌:“嫂子,可以去你家吗?”
江偌的回答温柔善良许多:“当然可以,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也比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那你们今晚上来接我吗?还是我自己打车回来?”
江偌说:“我过来接你吧。”
陆嘉乐问的是你们,但是江偌根本没把陆淮深提及到内。
陆嘉乐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赶紧吃完饭去客厅看电视剧了,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江偌还是坐的陆淮深的车去上班,一路无话,下车时车门关得并不重,但一个头也不回,一个绝尘而去。
今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淮深在原来下车的路口不停车,偏偏拐过红绿灯,就在她公司门前不远停车。
江偌觉得陆淮深绝对是故意为之!
好巧不巧,又让王昭撞见陆淮深送她上班,直接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让江偌上她车,两人一起从负二楼乘电梯上去。
“你们怎么了?我瞧着你下车时脸色不对劲儿啊。”
“别提了,糟心。”江偌有气无力撑着头,冷战真是耗费她许多力气。
王昭倒车入库,语气相当敷衍,“对啊对啊,谈恋爱就是糟心,分了得了。但你们俩分是要换证的,得想清楚。”
江偌:“还没到那地步吧……”
王昭点头,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情侣吵架都是正常,何况是夫妻。陆淮深那人,可是在神坛智商,金字塔顶端,脾气想必也是拔尖儿。你要么哄着,要么忍着……”
王昭话没说完,江偌便不服气回道:“凭什么?”
“我还没说完,急什么?”王昭斜她一眼,“既然你能说出‘凭什么’三个字,说明你脾气也不小啊!你要不想哄着他,那就只有等他来哄着你。男人是你自己的,怎么使用、怎么雕琢得看你自己。”
江偌正琢磨着‘使用’和‘雕琢’俩词,王昭拍拍她的肩,握拳道:“加油。”
快下班的时候,江偌接到陆嘉乐的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吃火锅看电影。
下午的时候,程啸和陆缄跟人去了附近大学里打篮球,陆嘉乐害怕晒,在家里跟乔惠一起看了一下午家庭伦理剧。
这会儿程啸和陆缄才回来,准备晚上去吃火锅看电影。
江偌想了想答应了。
陆嘉乐问要不要叫大哥一起,江偌想着陆淮深应该不爱吃火锅,也不爱在拥挤的电影院看电影,便说不用了。
陆嘉乐说:“也是,大哥年纪比较大,也许跟我们一起会不合群。”
江偌无言以对。
下班之后王昭听说她要去跟人吃火锅,刚好顺路就捎她一程,江偌刚好将王昭也叫上一起。
王昭比江偌大一岁多,和孩子们的年龄处于一种很微妙的落差中,上可当长辈,下可做姐妹,但王昭性格好,又会聊天,几个人很快打成一片。
火锅店里气氛热火朝天,几人正边吃边聊兴头上,陆淮深打来了电话。
江偌划开屏幕接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