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寿安到了这个年纪了,”方氏的语调很平,一如她这个人,一身素衣,寡淡如死水,“这几日就要定下了吧?”
长公主无奈地点了点头:“听说与那边的商议不太顺,东异还一直咬着不松口,我估摸着就这三四日了。”
“挺赶的,”方氏又道,“她一嫁就嫁得那么远,往后能不能再见都不晓得,我那一屋子,除了道经就几件旧衣服,拿不出手,我想,明儿一早去西山上求个平安符,那里的签也灵,她好带上,也是个念想。”
长公主拧了拧眉。
方氏这话太奇怪了。
哪怕寿安是一段嫁去远方的好姻缘,这番话由母亲说出口,也显得怪异,更像是家里沾亲带故的来说的。
何况,是这么一桩祸事,方氏的反应实在平静过了头。
有那么一瞬,长公主想问问方氏,是不是寿安在自个儿跟前养了太多年了,连她都觉得,寿安不是她亲生的,而是自己的小女儿了。
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她看到了方氏大片银色的鬓角。
长公主回想不起来,前回见时方氏的鬓发是个什么状况,她只想到方氏老了,明明比她还小好几岁,却像是比她老了一轮还多。
“你……”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外头都下大雪了,明儿又是腊八,天未亮族中就要祭祀,待出了城,官家百姓都要去取粥,人挤人的,上山怕是不容易,不如再等几日……”
“腊八挺好的,我也难得凑凑‘热闹’,”方氏坚持,“我看这雪啊,入夜前就停了,真不打紧的。”
方氏都打定主意了,长公主也不再劝。
翌日天未明,国公府一行人便到了族中,祠堂里里外外跪了。
祐哥儿被裹得严实,由蒋仕煜抱进祠堂中,亲手在族谱上添了名字。
虽然背后又是急切又是担忧的,可真当着长公主与寿安的面,没有哪个真的开口来问状况,反倒是听说蒋慕蕊昨儿见过寿安,便悄悄往她跟前打听。
蒋慕蕊被问得烦了,干脆四处找方氏却寻不见,直到问了人,才晓得方氏上西山求符求签取粥去了。
“她是躲了吧!”蒋慕蕊气得跺脚,确定寿安不在,才道,“没脸见人了,怕我们都说她不是个当娘的样子,她刚跪在这儿,看着叔父的牌位,她不心虚吗?”
她嫂嫂听见了,赶紧过来捂她的嘴,道:“祖宗大人们跟前,慕蕊你少说两句,你骂狠了,最后伤心的还不是郡主?”
蒋慕蕊死死咬着牙关,梗着脖子不再说了。
另一厢,洪嬷嬷陪着方氏坐马车往西山去。
城外有不少施粥的人家,队伍排得很长,马车难免走走停停。
等过了这一小段,顺畅不少,只是随着上了西山,又渐渐拥堵起来。
如此行到半山腰,方氏与车把式道:“既不好行,我下来走吧。”
车把式回道:“太太,雪才刚停,地上不好走,您莫急。”
“车里闷得慌,也没多少路了,真不打紧。”方氏说完,抬眼看向洪嬷嬷。
洪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顺着方氏的意思,让车把式停了,扶着方氏下了马车。
方氏拢了拢身上的雪褂子,看了眼身边不断往上行走的取粥人们,道:“我们走吧,今儿人多,不晓得合水真人得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