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重修,徐砚就经手做了稽核、估销,他很清楚把堤坝修起来要花多少银子,国库空虚,这在工部官员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徐砚反反复复重新修改着计划,最终还是咬咬牙,不敢在用料上省银子。
把写好的册子交给蒋慕渊时,徐砚背过身抹了抹额头,暗暗想,得亏有查抄出来的那些银子,若不然,这堤坝都不知道要怎么修了。
蒋慕渊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偶有几处不懂,便开口问徐砚。
徐砚解答一遍,蒋慕渊就理解了,这叫徐砚颇为佩服。
他知道,小公爷在赶赴两湖之时,就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了,水情如何看、灾后如何做,心里都有一本谱,即便是碰到与堤坝修建相关的,小公爷大体也都知道。
想当初,徐砚刚到工部任职,头一次接触这些时,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蒋慕渊看过了,把册子放下,勾着唇笑了笑:“才刚刚运回京里的银子,还没在库里摆上多久,又要再搬回来……”
话只说了半截,徐砚听懂了,这是在担心圣上要不高兴呢。
不过,作为臣子,事关圣上,徐砚不好说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作没听明白这一句。
蒋慕渊也是随口说一句,把册子交还给徐砚,他笑着道:“如今两湖上下,官场人手不足,等新官上任,大抵还要些日子,重修之事,劳烦徐侍郎盯紧一些,而新官到任之后,你依旧做主修建,不用把这些事情交出去,他们未必懂水利。”
徐砚也担心外行指导内行,可他毕竟不是两湖的父母官,新官到任之后,彼此之间恐怕会有拉扯。
现今有了蒋慕渊这句话,徐砚做事就放心许多,他自是颔首应下。
京城之中,又落了一场春雨。
吴余氏定下的返程日子已在眼前,哪怕她万分舍不得,都要回乡去了。
“我这次得了信就来的,也没给准备什么,”吴余氏握着吴氏的手,道,“回头让人给你捎些孩子的东西来,你嫂嫂要坐月子带孩子,没人给你送催生包,你别怪我们。”
吴氏摇头道:“我怎么会怪你们,不在一城住着,隔了那么远,您还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的。我生产上的事儿,您不用替我担心,等我回头给您送好消息去。”
吴余氏还有话想说,绕在嘴边半晌,终是咽下去了。
对娘家来说,大小都平安就是好消息,可对婆家而言,终究还是盼着哥儿的。
虽然顾家上下都疼姑娘,可那也是有哥儿在前头了,若打头的是个姑娘,肯定会有些失望的。
当然,吴余氏晓得顾家人都极好,哪怕先是个姐儿,他们也不会为难吴氏、苛待孩子,但四房毕竟就顾云齐这独苗,吴余氏都盼着能开枝散叶,更别说四房自己了。
搂着女儿,吴余氏拍了拍她的背,到底没有说出给吴氏压力的话来,只是挤出笑容,道:“那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吴氏送走了吴余氏,失落了两日,不过有顾云锦陪着说话,她很快就习惯过来了。
雨过天晴的下午,吴氏让顾云锦把手搁在她肚子上时,顾云锦头一次感受到了小家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