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2 / 2)

逆水行周 米糕羊 1514 字 2022-10-05

对方辨明汇票真伪的办法很简单,甚至不需要指出票上密文哪里不对,只需要将汇票用火一烧,立刻能分辨真伪:汇票过火之后,灰烬很完整,并且上面会显现出一个图案。

如此奇妙的防伪手段,绝了安吐罗的念想,而他派出去的几个人,在各地官署对质之后,便因“欺诈财物”的罪名身陷囹吾,随后相继“暴病身亡”。

大概是日兴昌的人在牢里拷问这几个人,要追查幕后主使,以至于这几个人受不住拷问而死,安吐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没再试探下去。

收起心思,收起汇票,安吐罗待得业务办理完毕,便告辞而去。

日兴昌柜坊正门,客似云来,安吐罗知道如今日兴昌柜坊的名号已经在长安城里打响,信用也渐渐获得认可,长安城里许多权贵、大户人家,开始在日兴昌“投资理财”。

把本来窖藏着生锈的铜钱,拿出一部分,要么投入日兴昌,要么投入别的柜坊,而那些柜坊同样把吸纳来的资金,投入日兴昌柜坊来个钱生钱。

钱生钱,本来是粟特人擅长的营生,如今却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日兴昌柜坊这个怪物,实力逐年暴增,连带着许多新柜坊也在长安大量出现。

找粟特商贾借钱的官员、商人渐渐变少,大家开始倾向于到日兴昌等柜坊处借贷,如此强劲的对手,本来并不难解决,因为数百年来,不是没有中原商贾挑战过粟特人,但都失败了。

中原的统治者,排斥商人,把商人当做贱民,却又离不开商人,所以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排斥、压制本土商人,却重用胡商。

当年无论是齐国还是周国,权贵们都喜欢和胡商来往,让胡商帮忙打理买卖、产业借以敛财,而本土的商人,再有本事,却很难得权贵们青睐。

安吐罗知道,当年齐国还在时,在两淮放高利贷的商人,大部分是胡商,因为邺城的权贵根本就看不上当地商贾,即便对方愿意当狗,也没资格在门前叫一声。

正是因为有如此地位,所以粟特人在中原各地通行无阻,凭借着几乎是垄断的西域货源,在中原大赚特赚,万一遇到竞争对手,可以轻易将对方击垮。

不需要用商业手段,直接靠盘外招(政治打压)就很方便,但这一招如今行不通。

日兴昌柜坊的靠山很硬,盘外招不好使,而这靠山奉行“利益均沾”,带动山南荆襄各地的商贾,团结起来做买卖赚大钱,在长安城里的实力越来越强。

面对如此强悍的竞争对手,长安的粟特人已经力不从心,安吐罗对此深有感触,因为他参与其中,知道以黄州为首的山南商贾如今实力和发展潜力到底有多强。

走出日兴昌柜坊大门,安吐罗再度看向热闹非凡的那几家邸店,心中无奈,胸中有千言万语,临到嘴边却只是一声长叹。

黄州的商队,能给长安送来如霜的白砂糖,以及大量檀香、龙涎香、郁金香等海外香药,粟特商人很难做到,因为没有充足的货源,而对方有。

不仅如此,黄州商贾在长安还大规模销售香皂、玻璃器皿、白瓷、书籍等畅销货物,分掉了长安东西市的大量利润,粟特人在市场里的主导地位,正在渐渐丧失。

如此强劲的对手,正在蚕食粟特人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多操着山南地区口音的商贾,出入长安东西市,甚至还有大量山南背景的柜坊在长安开业,大规模吸纳民间资金,开展放贷业务。

这些柜坊,背后是来自山南的官员,无论这些官员有多少错综复杂的关系,基本上和日兴昌类似,最后都有很强的靠山,粟特人想要与之竞争,无论是明里暗里,都很难。

安吐罗和其他粟特人看着这一切在发生,却无能为力,就像看着树枝上盛开的鲜花被风吹落,自己却无可奈何。

但这不代表安吐罗会坐以待毙,他和家族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是既然打不过对方,便就成为对方的朋友。

这个道理很简单,而这一选择能够成功实施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不吃独食。

豳王奉行的“利益均沾”原则,真是太好了。

安吐罗骑上马正要离去,却见一名仆人赶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通报一个消息。

去年年底才成立的市舶司,组织船队冒险渡过黑水洋,到东海彼岸的倭国贩卖丝绸、瓷器等中原特产,后来船队满载而归,带回来的货物之中,有大量产自倭国的白银。

市舶司随后调集重兵,护送这批白银入京,如今车队已经抵达长安,正招摇过市,随员们向围观百姓大肆宣扬,说白银足有二十余万两。

安吐罗闻言有些失神:“二....二十余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