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携百战之威而来,肯定不把岭南百姓当人,予取予夺、吸血扒皮、视同奴隶,到时候,大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冼夫人对冯暄的眼界很满意,也不枉费她煞费苦心的循循教导,她看向若有所思的冯盎说道:
“二郎说得对,建康朝廷据有岭南数百年,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换了多少皇帝,大部分时间至少能和岭南首领们和睦相处,如今换了气焰嚣张的北边朝廷,挟一统中原的余威,恐怕只会想着奴役岭南百姓。”
“我们投降,再怎么都能混个一官半职,可新来的地方官,恐怕要在岭南敲骨吸髓,搜刮各种奇珍异宝,送回京城讨好皇帝、权臣,你以为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百姓们?”
“当年,梁国朝廷缺钱缺粮缺奴隶,派人到岭南借招抚封拜之名,召集各部落首领到高要参加会议,设伏擒杀,你们的外曾祖和外叔公,就是那时惨遭杀害!!”
“梁军仗着兵力强大,四处攻掠俚人村寨,抢光、烧光、抓光!”
“多少人沦为奴隶,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带着青壮躲到崇山峻岭之中,修筑堡寨与梁军周旋,历经大小战事数百,不断袭扰梁军粮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让梁军知难而退,派使节来求和。”
“你们以为建康朝廷之所以和岭南首领们有商有量的,是善心大发么?不是,是因为我们岭南百姓能自强!人不自强天难救,换做如今亦是如此!”
“不要光想着投降保家业,那样什么都保不住,我还未嫁与你们祖父时,便随同兄长们在各处险要之地修建堡垒,让建康朝廷知难而退,让他们冷静下来,愿意有商有量好好说话,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现在呢?另一个朝廷打来了,他们连战连胜,不把岭南首领们放在眼里,一旦就此拿下广州,随之而来的,就是当年的惨剧重演!”
“到时候,倒霉的不光是百姓,还有各地首领们,中原有句俗语,唤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不能因为敌军势大,就起了投降的心思。”
“在平地打不过,那我们就把寨子烧了,把人和粮食、牲口都迁到山里,坚壁清野,让周军在岭南抓不到一个民夫,抢不到一粒粮食,守着几个孤城,每天都要被我们袭扰!”
“就这样耗下去,耗到他们守不住为止!”
冯暄和冯盎不住点头,祖母年过花甲,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并且说的道理很容易明白,先前因为周军势大颇有畏惧的两人,如今意志坚定起来。
冼夫人絮絮叨叨和两个孙子说了这么多,一是教诲晚辈二来也是提醒自己,决不能因为痛惜自家兵丁的伤亡,就让一头嗜血凶兽进入岭南为所欲为。
“你们可知,周军主帅宇文温有何名号?”
“孙儿不知。”
“二郎,你去过江州,听说过独脚铜人的故事么?”
听得祖母发问,冯暄回想了一会,悚然动容:“莫非这宇文温...”
江州隔江西北岸是周国地界,江州百姓对祸害自己的周国一个“独脚铜人”深恶痛绝,编排出许多故事来消遣,这种故事随着南来北往的商旅传到各地,冯喧数次过江州去建康,免不了听到相关传言。
“正是!我听王都督说过,此人为周国的黄州总管,所谓总管也就是陈国的都督一类,祸害江州百姓不浅,所以得了个独脚铜人的名号。”
说到这里,冼夫人面若寒霜:“独脚铜人嗜吃人肉,不但生性凶残而且十分好色,我,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等恶鬼祸害岭南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