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洛特那并不算太友善的目光,洛伦的嘴角很僵硬的扯了下。
“夏洛特,关于路斯恩的伤势……”
“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不等洛伦上前解释,女伯爵就抬手打断了他。
“你知道?”
“开始的确很担心,但在看见某位公爵大人毫不紧张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夏洛特回首,看向路斯恩的营帐:
“路斯恩的事情我知道不多,但能和公爵大人出生入死的家伙,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还……”
洛伦话说一半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停下。
但是晚了。
“还什么?”缓缓回首,夏洛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明明知道没事,还要向别人胡乱发脾气…是不是?”
“不不不不不……”洛伦满脸堆笑,疯狂摇头。
“没什么不,我只是…无法控制住。”
女伯爵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情:“从前天开始,我就发现自己不太能克制住情绪,经常需要小小的…发泄一下。”
所以那个药剂师就是靶子,而我成了靶子的替死鬼是吧?
微微一怔,洛伦的脸上露出了很“奇妙”的笑容。
骄傲的轻哼一声,女伯爵将头扭回去掩饰着尴尬。
“总归…不能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细小的呢喃声,只有洛伦一个人能听得见。
这就是夏洛特,最特别也最与众不同的都灵血脉——她很在意别人的感受。
即便是发脾气也要有理由,即便是最厌恶的人也会不会违背承诺,答应了就要做到,哪怕对方的行为越过界线,也尽量在规则范围内打击和惩治对方。
这和历代拜恩公爵,甚至是任何一个拜恩贵族都不一样。
被拜恩人竭力推崇的“黑公爵”罗兰·都灵,是个从来不考虑别人是否能理解自己的勇士,而之前的公爵与骑士王们…按照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的说法,每一个都称得上独断专行。
但夏洛特不一样,她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即便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她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她也会成为一位完全与众不同,超越帝国所有贵族的拜恩公爵——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忠于朋友的鲁文,忠于帝国的尤利,忠于承诺的萨莉卡,忠于愿景的科罗纳,忠于自己的诺兰……
皆不及夏洛特·都灵万分之一。
这就是改变…即便没有自己,这个世界也在拼命的做出改变,哪怕是微不足道,一点点的。
第一位受封爵位的巫师,第一个成为巫师塔元老的女炼金术师,最后的驭龙者,结束对外封锁的矮人王国,逐渐兴盛发达的巫师世界,为巨龙王国画上尾声的亚速尔精灵……
久的秩序,世界,规则正在一点点的崩塌,新的则在慢慢崛起,兴旺,发达。
它们在改变,并且渴望改变。
所以…这就是自己的使命。
让这份改变持续下去,让它不会恒定在某一刻,某一个时间段或者被拘束在某人的思想之中,让他它继续“改变”下去。
所以圣十字才愿意站出来,向自己伸出援手。
它本能的不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恒定下去,因为不能得到更多的讯息去思考,它就必须逐渐吞噬这个世界,直至再没有可以让它思考的事务,让一切走向不可避免的毁灭,包括它自己;
拒绝死亡和毁灭,大概是一切有自己主观意识的存在,最最本能的反应了。
它也很清楚自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天到来,哪怕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所关心的人,在乎的事情,珍视的一切也会不顾一切的战斗下去…所以它才肯帮自己。
简单又直接的阳谋和算计,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呢?”
本打算继续和洛伦斗嘴下去的夏洛特,却发现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些羞恼的回头道。
和别人吵架她感到生气,别人不打算和她吵架她也感到生气,顺着她的意思说话也令她升起…大概就是夏洛特现在的状态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治疗路斯恩。”洛伦解释道。
“没什么,什么叫没什么?你是说我的想法不重要是吗?”夏洛特剑眉竖起。
“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你当然可能这么想了,为什么不能?”
“不是说不能,我是说我现在根本没有想到这个。”
“所以我的想法对你不重要是吗?”
“夏洛特,我再重复一遍,我根本没想到这个…没想到,明白吗?”
“你果然是这么想的!”
……听着身后聒噪的吵闹声,面色冷漠的道尔顿·坎德的脚步停在了独臂骑士的身后;对方正在收拾行李,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
“不准备见他一面?”道尔顿·坎德开口:“这是你回来的原因,不是吗?”
“曾经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誓言骑士起身侧目,望着远处还在和夏洛特争吵的身影:
“他已经了解自己的使命,剩下的交给他自己就可以。”
“你知道?”道尔顿一贯的言简意赅。
“我知道,因为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誓言骑士点头:“我知道我此生的意义,就是为信奉圣十字之人而战——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道尔顿不再多言:“有方向吗?”
“有,你已经告诉我了。”誓言骑士沉声道:“西萨克兰。”
“帝都…戈洛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