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睡得甚不安稳,我沉迷梦魇中不能醒来。
我一遍遍想起红叶谷,魔弦如此绝情赶我走,更肆无忌惮要用噬魂伤我。
我一遍遍想起梨花谷,他如此冷酷对我,离开我,让我一人在梨花谷几乎死去。
梦中,我终于软弱了一回,我哭得不能自已,我一遍遍骂他混蛋,为何要如此伤我。
梦中,我终于真实了一回,我声嘶力竭,一遍遍问他为何不相信我,为何要赶我走。
终于,在梦魇的折磨下,我的双生花毒又开始发作了。
就算在梦中,我也能感觉到血液中的炙热,那种痛开始摧枯拉朽,在我的筋脉中肆虐。
我要死了吗?与此同时,我感觉背心传来温润的灵力,开始流淌入我的奇经八脉。
帮我对抗这肆虐的剧毒,可我入梦太深,执念太深。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要我了,他如此狠毒地伤害我,他不要我了……
这个念头让我如此心痛,我只觉得我的心已经要被折磨得碎裂。
我拼命运用体内的灵力朝心脉汇去,希望能止住这痛。
可惜,我动作太猛,我那刚刚修复好的心脉经不起这种折腾。
心脉震荡,激得我心口一热,一口鲜血呛了出来。
我听到一声惊呼,身体被人牢牢抱在怀中。
我感觉那人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的气息,我如此熟悉,如此喜欢。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急切地呼喊:“月儿,月儿!我在这里。
我回来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赶走你,是我混蛋,我回来了。
月儿,别再伤害自己了,别再折磨自己了,你要伤害,就伤害我……”
我感觉我脸上一凉,模糊中有水珠滴在我脸上。
我的脸上一暖,有一张温暖的脸贴在我脸上。
我心中一暖,是在做梦吗?我没有听错,那个声音是魔弦吗?
他回来了?他来找我了,他向我说对不起?
可我醒不过来,我也不想醒来,我害怕这只是梦。
在梦中,他回来了,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他又回来了,不会再伤害我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我了。
我身上的炙热慢慢消退,我终于平静下来。
我闭着眼睛,徒然用手去感觉,我终于摸到熟悉的眉眼。
我安心无比,心中一松,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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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醒来时,已是午时。
我刚一睁眼,就看到爷爷那张担心的脸。
他猛地握住我的手,担心地说:“越儿,你总算醒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大伤未愈,毒犹在身,万万不能四处走动。
要不是仙上及时赶到,你昨日就……”
我突然记起昨日的梦,叹了口气,果然是梦。
昨日之人不是魔弦,他不会来,他怎会出现在神族?
他那么讨厌神族,讨厌我,他不会来的。
我情绪有些低落,说道:“知道了,爷爷!”
爷爷看看我,还是相当担心。
他缓缓说道:“越儿!爷爷知道你身中剧毒,万分痛苦。
但是你放心,天音已经去西海了,他会为你取回“碎心石”。
只要拿到“碎心石”,解了你体内的剧毒,你以后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我一惊,原来天音去取的灵药是“碎心石”,怪不得,他不在这神族。
这是我昏迷前告诉他的。想不到他为了我,如此上心。
只是据典籍记载,这“碎心石”在西海海底。
一向被海妖看管,他此去一定十分凶险,要是发生何事,我一定心中难安。
我心中难过,对爷爷说:“爷爷,都是我不好,中了魔族的毒。
还要连累天音为我找药,要是他出什么事,我会寝食难安。”
爷爷握住我的手,说道:“傻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天音难道还要分什么彼此吗?
爷爷看天音这孩子对你死心塌地,他是天罗家的嫡孙,又继承了天罗家的战力。
所以我们两家决定,等天音拿到“碎心石”回来治好你。
我们就帮你们完婚,以后这天帝的位子就传给天音。
你以后就是天音的妻子,神族的天后。”
我只觉得头脑“嗡!”地一声。
“成婚,和天音?”
我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居然想到的人是魔弦。
要不是他取消婚礼,现在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可我就算没有嫁给魔弦,但我和他,和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直到现在,我都在想他。
我不能心中想着他,却嫁给天音,这样对天音不公平。
况我知道,如果我用“碎心石”碎了心,我将不会在爱上任何一人。
在洛水我答应过和他相伴,可我理解的相伴就是像我们之前一样,日日相伴。
是兄弟,是朋友,却从未想过我们要成为夫妻。
我看着爷爷,咬咬嘴唇,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
对爷爷说:“爷爷!我不能嫁给天音。”
爷爷一惊,问道:“越儿,这是为何?天音如此在意你,你和他在神族相伴千年。
你过去也相当喜欢他,他是最了解你的人,你为何却不愿嫁他?”
我低下头,轻轻说道:“爷爷,我在魔族……”
爷爷却打断我,握住我的双肩。
毅然说道:“越儿,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天音告诉我了。”
我惊讶地抬头,看着爷爷,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和魔弦?
爷爷看看我,继续说道:“越儿,你中了他的毒,天音也知道。
他爱你,根本不在意这些,爷爷已经和他谈过了。
不管你在魔族发生过什么,都忘了吧!
就算你碎了心,天音也会义无反顾地爱你。
爷爷知道,他是这世界上最在意你,也是最能包容你的人。
你和天音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爷爷相信,天音是最适合你的人。
更何况,你们结婚,对两个家族都好。
以后天音做了天帝,你成为了天后,神族的权利会被我们两家掌控。
以后你的子嗣,会同时具有天罗家和我梵天家的血脉,成为天帝,开创我神族的不世伟业。
越儿,听爷爷的话,别再胡思乱想,安心养伤。
等天音回来,爷爷就为你们二日拟定婚期。”
我心潮起伏,原来如此,从我回来,我的命运早就被爷爷安排好了。
我喜不喜欢,在不在意,有什么打紧?
就像做战神一样,也是为了家族利益,在家族利益前面。
我爱不爱天音,有没有心,嫁没嫁人都不要紧。
这些都不在家族考量的范畴,我只要扮演好梵家安排给我的角色。
按部就班,做好本分,成为天后就好了。
可我有选择吗?我苦笑一声,我没有选择。
我试过了,我曾经为了魔弦试图反抗我的宿命。
可结果呢?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神魔有别,我挣扎半天,终究逃不过结局惨淡。
既然我回到了神族,那就没有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就好。
我叹了口气,轻轻点头,目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了,爷爷!”
爷爷看我应允,大喜。
对我说道:“追月仙上昨夜看顾了你整晚。
这样吧!等下你收拾一下,就去揽月轩看看仙上。
你承人家这么多情,也该前去感激一下了。
顺便也让他帮你调理一下经络。
他现在在揽月轩,你过去一趟也方便。”
我闷声答应,情绪不高,许是知道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永远只是一颗棋子,随波逐流。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了爷爷的意见。
这日子还得过,恩也要还,追月又一次救了我。
我自然要去感谢人家,我让燕儿准备了一下,帮我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色羽衣,我最喜欢的颜色,走出寝宫,却瞬间楞住。
昨日出去时也是傍晚,我着急去看晚霞,倒是没有留意到。
可是现在是下午,阳光正好,一朵晶莹剔透的雪白梨花飘落在我肩头。
我抬头,死死地盯着头顶那株怒放的梨花。
我脸色大变,转过头,问燕儿:“燕儿,现在是什么时节?”
燕儿一惊,看着我奇怪无比,说道:“月公主,现在已然是初冬了。”
“初冬?这梨花?”
我盯着梨花,我没记错季节。这梨花,让我想起了望月楼和梨花谷的梨花。
它们和剑晨宫的这棵一样,开得甚艳。
燕儿看我盯着梨花,反应过来,笑着说:“月公主,你是说这株梨花呀!
唔!是这样的,那日追月仙上初来剑晨宫。
许是他们那边的习惯,看这剑晨宫梨花凋零。
直接用灵力将这梨花树回春,让梨花怒放……”
燕儿后面说的话,我都听不见了,我发足朝揽月轩奔去。
强留芳华,这样的事,除了他谁能干得出来?
一定是他,梨花,他知道是我的最爱。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证实一下,追月到底是谁?
到了揽月轩,我却猛地停了下来。
等等!他叫什么?追月?
追月,追月,他是为了追随我而来吗?
他真的来了,为了我来到这神族?
我脸上神色变化,呆呆地在这揽月轩外思索。
如果是他,他来干什么?
我楞住了,是要过来继续羞辱我?还是像昨日我在梦中所听到的那样。
向我道歉,重新追回我?
如果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我一路跑过来,却从未想过,我见到他该怎样面对?
我呆立在揽月轩门前,却迟迟没有进去。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
“哟!我道是谁?
紫潇,快来看看,我们这从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姐姐,月公主竟然也来了,这揽月轩果然热闹呀!”
我抬眼看去,不由得皱皱眉头。
我道是谁,原来说话的就是燕儿昨日才和我提到的慕语。
她是我二叔家的女儿,也算天音的表妹。
是我二叔娶了天罗家的女儿,生的第一个孩子。
以前我是男身,她便做了这梵家的长公主。
从小我就看她不顺眼,长大后更是讨厌。
这货自封梵家的长公主,仗着家族的威望,很是高傲可恶。
告了我不少状,被我和天音整治过几次。
我再转眼一看,她旁边站着的不就是我姑母家的女儿紫潇么?
紫潇是我姑母嫁了连翼家的嫡子,生的女儿。
身份也算贵重,神族三大家族历来互相通婚,早就盘根错节,亲如一家。
我看她二人同时出现,不由得微微冷笑。
这个组合我也是服了,这对塑料姐妹花从小就腻在一起,明明恨对方恨得要死。
却非要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不晓得在背后捅了对方多少刀子?
抢爷爷的恩宠,抢男人,闹得不可开交,却在人前装得和谐万分。
我倒是好奇,据燕儿所言,她二人同时跑到我这剑晨宫争追月。
如此神同步,追月只有一个。
这是要你死我活,还是想追月同时收了她二人的节奏?
我这边还没有说话,紫潇那边已经开口了。
这货城府比慕语深,心眼却不见得比她好,她软糯的声音响起。
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母样。
幽幽说道:“慕语姐姐,快别这样说,月姐姐因为和梵越哥哥犯刑克。
从小被寄养在月宫,已经够可怜了,再加上,生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恶疾。
要是被你刺激,一时想不开,又晕过去怎么办?”
果然,这货捅刀子的功夫,比那个愚蠢的慕语不晓得高了多少个段位。
我笑了,看来今天遇到傻鸟了,以我梵越千年神族纨绔的威名。
不治治这两只傻鸟,怎对得起我这段时间受的魔弦的闲气?
怎么着?我被魔弦欺负,打不过他。
我还不能收拾两只小杂鱼了?真以为我这战神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