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洁双手微微颤抖,倘若重活一回,后天应该遇到高禄公主,因饭菜不合口味,摔死驿丞,性烈如火的驿丞发妻投井殉夫。
后天很快降临,果然遇到高禄公主,刘玉洁面色微白,她不敢得罪盛宠无限的高禄,只能派人去拦投井的驿丞发妻,下人回来禀告,驿丞还有口气,但伤势过重。人各有命,她管不了那么多,便差人趁夜送去一瓶金疮药,是死是活全凭造化。
翌日启程,院里伫立个人影,却是驿丞发妻,对刘玉洁马车离去的方向重重嗑下三个响头。
马车里的刘玉洁并不知还有这段插曲,她握着嬷嬷的手浅眠,众人还以为病气刚过,小姐身体虚弱才这样不爱说话。
日落时分下榻距离长安城约莫数百里的渭河弯,此处傍水而建,烟柳画桥,堤沙涛卷霜雪,景致美不胜收。
驿站门口的大榕树被雷电劈焦,缠了几圈布条木片,与记忆中一模一样,驿丞长胁肩谄笑迎上前,他是刘府小四房出了五服的的亲戚,为人圆滑又会来事,私下里还腆着脸喊她表姑奶奶。
刘玉洁嘴角一牵,绿衣会意,掏出一角银子,“大人的心意小姐领了,拿去喝茶吧。”
驿丞长千恩万谢而去。
林嬷嬷感慨道,“明日一早出发,申时之前便能回府。”众人高兴,殷殷切切契阔。
只有刘玉洁知道,锦衣卫今夜出动,包围驿站,只准进不准出,僵持两天一夜才放行。
前世她一点也不着急,在驿站后院里摘覆盆子吃,两天很快过去。可现在,她必须赶在明日到达长安。
因为祖父的继室佟氏正在与沈肃的母亲姜氏商议定亲一事。
继母姚氏既懦弱又没主见,基本什么都听佟氏的。而父亲又极喜爱沈肃少年英才,这样的亲事,刘沈两家都认为再好不过。
姜氏见到貌美如花的姐姐,便认定刘玉洁也差不到哪里,当下露出满意的微笑。两家心照不宣的点头,次年便下聘礼。当然在下聘前,她含蓄的提出相看,刘玉洁前世便也毁在那相看上。
刘玉洁的父亲刘涉川将相看一事慎重交付姚氏。
大周比前朝开放许多,男女在白日相见,喝茶吃饭皆属正常,只有极少数世家的女儿走矜贵路线,很少出来见人。继母按照这样的路线将刘玉洁藏起来,以免将来不好说亲。毕竟长安女子以瘦为美,崇尚嬛嬛一袅楚宫腰,刘玉洁比一般十三岁的女孩稍矮,这也没什么,坏就坏在她能吃,所以胖,按照前世沈肃掀开盖头时的表情来判断,大约十分难看。
姚氏犯愁,万一沈家不满,刘涉川肯定会迁怒她。她便找佟氏帮忙,佟氏自作主张,找到一个漂亮的丫鬟顶替,且还未与姚氏打招呼,等相看那天,姚氏才发现过来的不是刘玉洁,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硬着头皮撑完过场。
据姚氏后来的描述,沈肃来的很晚,匆匆看了一眼漂亮的丫鬟,连话也没说便离开,原以为他没看上,谁知没过多久威宁侯府沈家便送来定亲的礼单。
这件事刘府确实不厚道,说骗婚也不为过,以至于前世刘玉洁在面对沈肃时总有点自惭形秽,可她也是无辜的,又受尽人间苦楚,渐渐地,她就明白,自己也是受害者,并不亏欠沈肃一分一毫。且她也不喜欢沈肃,能不嫁给他,应当是今生脱离苦海的开始。
是以,明日必须赶到,好好会一会恶毒的姜氏,她要亲口拒绝这门亲事,如此,最多算内宅的一次小摩擦。倘若错过,再反悔口头约定,一个弄不好世交变仇家,必然对阿爹不利。
简单的用了晚膳,刘玉洁坐在前院赏花,绿衣看出她在等人。
“小姐,您等谁?”绿衣问。
“京兆尹付正海。他有令牌,宵禁行走也畅通无阻,见了他我们便说佟氏染病卧床,正等着我去侍疾,请他网开一面,带我们一行人今夜就回长安。”刘玉洁道。
绿衣和绿染一头雾水,不懂她为何这么赶,而且还胆大妄为的打着佟氏染病的旗号,不过她们一向忠心耿耿,主子吩咐的事,只要大面上不出错,皆马首是瞻。
这事刘玉洁跟嬷嬷解释过。她之所以去丰水找祖母,便是与佟氏怄气,因那佟氏仗着祖父喜爱,多番插手她的婚事。如今她急赶而回,便是梦见佟氏将自己配给一个麻子。
借口漏洞百出,但嬷嬷心里也不踏实,显然,她也不放心佟氏。再加上刘涉川与京兆尹交好,有他护着,宵禁赶路也不算大事,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低调些便可,巡查的官兵一看就明白,通常不会为难。
当京兆尹出现,刘玉洁的心沉了几分,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重活一世这件神秘且还无法对人解释的奇事。
她既庆幸又不安,却充满勇气。
知道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小心翼翼避开是不是就能远离前世的噩梦?此生,阿爹,继母,姐姐,林嬷嬷,绿衣和绿染,还有九安,远在永州的九安也就能好好活着了,没错,好好的活。
被刘玉洁一口一个世伯,付正海哪好拒绝,只得带刘玉洁出发。
驿丞长一看“表姑奶奶”要走,急忙拎了一大篮覆盆子追上去,“小地方好东西没有,但这新鲜野味可是一等一的好,还请表姑奶奶赏脸带回去,就当小的孝敬刘大人的。”
刘玉洁点点头,绿衣上前欠身接过,驿丞长笑得见牙不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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