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侯景要从台城(皇宫)去西州城首先要走大司马门出来经过衙署左转往西走阖闾门,经过内层城墙顺着护城河往南就到天牢了。
天牢毕竟是天牢,不是一般的牢房,即便是在南梁这样安详和平的国度,这天牢也是十分要紧的去处,可是如今国内动荡,这天牢内已经没多少执勤衙役,犯人也少了不少。可是随着萧正德的掌权,一些被扣上造反或者抗命帽子的人越来越多被送到这里。随着犯人的增多和重要性增强,这里的衙役都被换成张化仁的亲兵在看守着。
所以在接到宋子仙的命令后得知今天侯景要来,张化仁特地把羊侃父子和陈贤达的牢房整理了一下.侯景对于陈贤达没什么好说尔等,留着他无非是想控制陈霸先的势力,所以派人把陈贤达从底层发霉潮湿的土牢移送到上层干净整洁的单间来。随行还给他安排一个专用仆人照顾他的起居,单间里有书籍古琴和围棋等娱乐道具,特别是围棋,陈贤达可谓一时高手,正好让他在天牢里好好琢磨对局。
陈贤达这个人早在高欢山东征伐之时就显露出他果敢睿智的一面,只是因为这个人不善钻营朋党那一套政治手段,加之他个人喜好隐居生活,在城南居住几乎足不出户也不跟朝中的掌权者交往,所以经常被朱义和其他党派所忽略,这也是他的万幸,没有卷入政治斗争中。
他对侯景的态度看似模棱两可,既不疏远也不亲近,侯景派人送来的吃穿用度他也都接受,但是却从不和他过多交谈,每次侯景去天牢顺便看望他,都觉得十分无趣,坐一会就离开。
羊侃被关在豪华单间,羊坤则被关在水牢里,后来侯景下令将其移往土牢,才算是从捡回一条命,因为水牢是成天被锁链锁住手脚泡在齐大腿深的水里,牢房暗无天日,时间久了犯人容易患失明,下身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几乎都会有溃烂浮肿的症状,总之水牢跟受刑罚差不多。
羊坤靠着他爹的面子才死里逃生移往土牢,虽然土牢的环境也是十分恶劣,但相较于水牢,那是强上千万倍的。
羊侃坐在宽敞明亮的牢房里,手里拿着本《春秋左氏传》,眼睛却盯着天窗外的天空。张化仁带着亲兵过来冲他半阴不阳说道:“羊大人,大将军大丞相太傅一会就来看您,您老准备准备?”羊侃回过神放下书低声道:“三个大官同时来看我?我这里又不是观景台,隔三差五的来干嘛?他们都不用上班吗?”张化仁有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说道:“我是说等会侯丞相亲自来看你。”羊侃这才弄明白眼来侯景身兼三职,造化弄人一只北方来的跛脚猴子居然在江东称王了。
说起这个世家大族来还有个趣事。江东自从东吴起就有很多大门豪族,从最早的顾陆朱张到后来的王谢袁萧,一般这些高门大户相互间都是姻亲和皇室也都是外戚关系,但是跟下级士族是不通婚的,而侯景从北方来投奔萧衍,因为是叛逃走得急,家小宗族都没来得及带走,所以在钟离定居下来以后就想让萧衍在王谢两家的大族里寻媒说亲,这个萧衍也是年老糊涂,直接跟侯景说王谢门高,他配不上人家,可以在朱、张以下帮他寻个老婆。
这是对侯景赤裸裸的羞辱,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出身和身体残疾有忌讳,萧衍这样不给面子完全是在激怒他,所以当时他就说总有一天要让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女子都许配奴仆为妻。其实萧衍大可不必这样拒绝侯景,想他这样的人更多的应该是拉拢哄骗,完全可以在后宫侍女里面选一个才色俱佳的充作公主嫁给他,既安抚了侯景未定的心思,又得到了强大的军事保障。
还有一件事也是促成侯景下定了决心要造反,就是在求亲失败后的一个月,因为侯景部下大多补给不足衣不蔽体,他跟萧衍讨要了十万匹丝绸作为将士们的过冬的衣服被单,可是朱义这孙子暗地里给人换成了不值钱的青布,于是侯景又把这笔账算到萧衍头上。
总而言之萧衍因为很多原因没有太顾及侯景的立场和感想,所以才导致侯景义无反顾的叛变。但是在朝廷里想侯景这样被压迫和忽视的大臣大有人在,比如陈贤达,比如北伐失利的羊侃,可是这些人由于是长久以来一直跟随萧衍起家的,所以在忠心方面要比侯景牢靠。
侯景千方百计的要拉拢那些大臣,虽然在战前。战中,甚至战后的确有大批南梁朝臣纷纷易帜投奔侯景和萧正德,可是傲骨铮铮的那为数不多的忠臣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羊侃如此,他儿子羊坤亦是如此。
侯景来到羊侃的牢房里,十分热络的和他交谈,羊侃总是笑而不答,侯景于是有点恼怒的说道:“我待先生亦算不薄,可是先生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先生认为我不配与你交友论道?”羊侃这才笑着说道:“非也,丞相如日中天勇不可挡,正所谓气焰正盛,在下一介囚徒,怎么敢高攀?之所以避而不答原因是自身如今沦为阶下囚,实在不敢玷污了丞相的清白。”